沈月华的神态语气表情都不对。
这是赵令仪听到沈月华的话后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
不过也对，自己那天都这么对她了，沈月华还能对她有好脸色才是怪了。
想到这，赵令仪端正给沈月华行了个礼才回道：“回郡主，也无他事，就是关心一下郡主，顺便给郡主你道个歉。”
“哦，”沈月华眼睛微微眯起，“道歉？道什么歉？”
“就是关于上元节那晚郡主被人掳走一事，那时令仪也是遭人所迫，并非有意陷害郡主，所以还请郡主能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令仪。”
“原谅，”沈月华失声一笑，“赵姑娘怕是忘了，那晚我就和你说过了，事后我不会找你麻烦，所以你现在也不必过来寻求我的原谅。”
沈月华说着又上前了两步，压低了一些声音才继续道：“还有，虽然你那晚还着重向百姓强调了，我是被一个男人掳走一事，但这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反而，我还是谢谢你。”
听到沈月华这么说，赵令仪忙微微低头，脸上神色几经变换，最后想说些什么，可嘴唇动了动却又说不出一言一语。
沈月华这话是什么意思，于她清誉有损的事情，她居然还要谢谢自己？
看着赵令仪略有些惶恐的神情，沈月华满意地笑了笑，退后两步道：“好了，既然赵姑娘不必向我道歉，我也不责怪于你，那我们之间想来也没什么好说的话。若赵姑娘没有其他事情，那本郡主就先告辞了。”
沈月华的语气带着满满的强硬，由不得她拒绝，于是赵令仪忙低头应道：“是，郡主慢走。”
沈月华微一挑眉，侧眸看了身边的许凌风一眼，给了他一个示意，两人便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马车驱动走远之后，许凌风才开口道：“若是郡主在之前就用这态度来对待她，兴许以前郡主就能免去不少她带来的麻烦。”
“你以为我不想吗，”沈月华叹了口气，“主要是以前她每次见了我都亲切无比，她那时也没什么得罪于我的，我要是用方才的态度对她，倒显得我用身份压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方才能用这样的语气去压赵令仪，也不过是因为上元夜那两桩事彻底让他们撕破脸皮了。不过这样也挺好，至少以后赵令仪应当不会动不动就找她麻烦了。
看着沈月华慢慢远去的马车，赵令仪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非常，眉头紧皱的她转身上了自家的马车。
她这次来本不是要来建王府，不过是路上看到了沈月华折梅山庄的马车，便一路跟了过来，见她进了建王府，她便一直在外面等着。
不管怎么说，上元夜那晚的确是她对不住沈月华在先，而一想到沈月华的折梅山庄本身是干嘛的，再想到她和叶綦还有叶英他们的关系，她总觉得自己心里不安。
沈月华会不会因此报复自己，报复赵家，她是不敢想的。
也是上元夜那晚回到家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她这些日子以来，可是一直在给一个本身就是个狠角色，且这个狠角色身后还有一堆手握大权支持她的人在使绊子！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等到沈月华出来问问清楚，看看她目前对她，对赵家是什么样的态度。
而从方才沈月华与她交谈时带给她的威压来看，她才瞬间明白，以前沈月华之所以对她客客气气地，完全是因为她愿意给自己面子，因为自己不曾得罪过她。
可现在，经过上元夜那次事情后，沈月华已经找到不用再和她继续假惺惺装关系好的借口了，她才惊觉，原来以前她一直觉得好欺负的沈月华，其实根本是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在敷衍自己。
而认真起来的沈月华，她斗不过，十个她都斗不过！
不过好在，沈月华说她不会找自己的麻烦，那想来应当也是没什么事了吧！
可赵令仪能想到的这些，一旁的侍女小兰却未必，所以当她看着自家小姐一脸沉重的模样，便以为自家小姐是在生着沈月华的气，于是开口道：“小姐，我看那沈月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现在整个玉阳城的人都知道她上元夜那晚被一个男的掳走了，她现在名声已经彻底没了。我看她这次上建王府，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她和建王府的婚事了，她才要过来的。”
“你懂什么！”赵令仪略为烦躁地开口一喝。“以后没事就给我闭着嘴少说话，大楚清平郡主和亲王叶英的关系也是你一个小丫头能揣测的。”
小兰是万万没想到，自家小姐居然会这样呵斥自己，所以她忙跪了下来道：“小姐息怒，小兰以后再也不敢了。”
“行了行了，”赵令仪无奈地抚了抚额头，“让车夫赶紧回家。”
谢子怀和谢子幽查到关于二十三年前帮林青薇接生的稳婆是谁这事，已经是在两日后的下午了。
揽冬院里，沈月华听着二人说他们已经把当初那个给林青薇接生的稳婆找到后，忙急匆匆地问他们二人，现在那稳婆到底在哪里。
“那稳婆现在已年过五十，如今已经不住玉阳城里也不再接生了，不过她住得不远，就在玉阳城外十几里的一个小村庄里。”谢子怀答道。
“你们去见过她了吗？”沈月华问。
“没有，我和哥只是确定了她的住处，还没有去见过她，找到人后，我们都是第一时间赶回来禀告给郡主姐姐的。”谢子幽答。
“所以郡主是要我们把人请回来还是自己过去找她？”谢子怀问。
沈月华想了一会儿，转身对一旁的清妍吩咐道：“清妍，你去让南天备一下马车，我要出门一趟。”
清妍点点头便转身退了出去。
“郡主姐姐，为什么你不让我们把人请过来，反而你是要自己跑一趟啊？”谢子幽不解地问道。
“那我问你们，你们在查这件事的时候，是从那里调的案牍？”沈月华道。
“暗卫营啊。”谢子幽答道。
“那也就是说，你们调这份案牍的时候，外人应当只知道你们调了这份案牍，但他们却无法得知，你们要查的人到底是谁。”
“嗯，是这样没错。”谢子幽道。
“那就对了，如果我把人大摇大摆请进来，可玉阳城里盯着我的人那么多，恐怕我事情都还没问清呢，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就立刻知道我想干嘛了，所以只能亲自去跑一趟了。”沈月华答道。
“是这样，子幽懂了。”
沈月华笑了笑：“好了，我们出发吧，凌风你跟我一起，我们去见见这位稳婆。”
这稳婆姓周，名周雅，今年已有五十六岁，家中有两个儿子，丈夫已逝，家居玉阳城外青禾村。这都是谢子怀和谢子幽路上告诉她的。
当马车来到青禾村的时候，沈月华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子。
以前她要熟悉玉阳城周边地域地形的时候，这小村子她也来过几次，那时她还真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因为要查薛枫的事又再次踏足。
周雅的住处在村东，不算偏僻，周围也有七八户人家，所以当他们看到一辆看起来就不似普通人家的马车突然往这里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远远躲开了去。
而当马车在周雅家外停下的时候，许凌风看见，东边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有个男子忙往这里冲了回来。
与此同时，屋子里也走出了一个看起来已有五十多岁的妇人，一脸茫然还有些恐惧地看着他们。
妇人并没有上前来问候，反而是那个从不远处小山坡上下来的男子直接一翻篱笆进了院子，然后挡在他们面前问道：“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的。”
沈月华先是给面前的男子微微欠身一礼，然后才道：“我们乃是玉阳城折梅山庄的人，奉清平郡主之命，来寻周夫人问些事情。”
沈月华说完，侧头给了谢子怀一个示意。谢子怀点了点头，直接上前给那人展示了令牌。
都是在玉阳城周围住了几十年的人了，没有那个人不知道折梅山庄是干嘛的，甚至有些大人还特别喜欢拿折梅山庄里面住着个大魔头来吓小孩。
所以玉阳城内外，无论大人孩子，听到折梅山庄的名号都是闻之色变。面前这个男子也不例外。
几人只见他微退了几步，咽了咽口水才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你们来这里干嘛，我们家可没人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啊。”
沈月华笑了笑道：“阁下放心，我们知道。”
这时一直在院内听着他们交谈的周雅忙匆匆走了出来，对众人道：“各位大人莫怪，我小儿他不懂事，不知各位大人来寻我是要问什么事啊？”
“周夫人好，”沈月华先是给周雅见了个礼，“我们能进去坐坐吗？”
“哦，当然可以。”周雅忙往旁边让开，让沈月华他们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后，沈月华往周围看了一眼，只见院子里一株梨树下摆了竹椅竹凳，便径直行了过去，然后转头问周雅：“周夫人，我能坐吗？”
“当然，当然，各位大人都请坐。”周雅说完又挥手对自己儿子让他赶紧去端些茶水来。
“不必了，”沈月华开口叫住了那男子，“我们此来就是简单向周夫人问些事，不必麻烦，周夫人也请坐吧。”
周雅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略有些忐忑地坐了下来。
沈月华自然看出了周雅的紧张，所以她笑了笑道：“周夫人不必紧张，我们此来并非因为你家中有人犯了什么事，反而我们此来，是有事相求于周夫人。”
“啊，求，求我？”
沈月华点了点头：“听说周夫人以前也是为官府做事的，不知二十三年前，你曾为我朝镇南王薛枫的妻子林青薇接生一事，你可还记得？”
“镇南王薛枫！”周雅脸上疑惑不多，反而震惊不少。“自是记得的，这可能是我接生了那么多年，遇到的最难忘的一件差事了。”
“哦，”沈月华眼睛一亮，“周夫人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