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投资了一个投资二十年，但是那份投资至今没有得到回报……你觉得，是继续投资下去，等待回报，还是及时止损？”
顾语安静默了一会儿，抬起一双睫毛浓密的眸子轻轻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道：“如果是工作上面的话，我觉得你比我更清楚怎么做才能获得最大利益。”
“但是如果你是在比喻别的感情的话……”
顾语安的声音不重不轻，“这要看你舍不舍得放弃这个投资。”
花容怔愣了半晌，然后露出了思索的表情，然后才摇了摇头：“投入的成本太大，现在还舍不得。”
顾语安应了一声，把手边食品包装袋打开，“别光喝酒，也吃点东西。今天没什么事，可以先回去睡一觉。”
花容靠在椅子上，看着顾语安没什么反应的表情，撑着脸打量着她，然后道：“和你聊天挺不错的，你这人话不多说的倒是一语中的。”
顾语安抬起头看向她，对着她微微笑了笑：“还好。”
二十多年了……
说起来时间，颜兮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凌生。
凌生比她认识唐景的时间还长。
颜兮略微感叹着，问顾语安：“一个人爱一个人，会不会心甘情愿一直呆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边？”
顾语安正在倒咖啡的手指微微一顿，抬起头用一双深潭一般的眸子看向她。
她想起了牧辞川。
他会不会一直呆在自己身边？
会不会也会腻？
爱一个人可以。
爱一个人长久，何其容易？
感情也有不腻味的吗？
而颜兮看着不远处安静坐着的凌生。
他要保护颜兮的安全，寸步不离。
但是颜兮要和顾语安聊天。
他就一直呆在不远处。
他是颜家捡回来的孤儿。凌生从小沉默寡言，但是颜爷爷看他聪明伶俐，便把凌生送到颜兮身边做她的贴身保镖。
他年长她几岁，但是从小读书都是在一个班。
小学他跟着，初中他跟着，高中他也跟着……后来他考了高分，她却要去国外，他也只能跟在她去国外。
现在想想，凌生的人生似乎已经早就跟他自己没有关系了。
凌生作为颜兮的依附而存在着。
像极了没有灵魂的人。
颜兮叹了一口气。
“大小姐，如果没有你，我或许也只是一个普通人。”颜兮想起之前凌生和她说过的话，“我不可能出国留学，或许在小时候就饿死了。”
那个时候的凌生抬起眼看向颜兮，笑笑，“不管从哪个角度讲，我都不可能后悔来到大小姐身边。大小姐是我的贵人，我最宝贵的人。”
最宝贵的人。
颜兮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和煦温柔。
这张严肃偏冷情的面容，笑起来竟然会这么令人如沐春风。
听到凌生这样说，她倒是还挺高兴的。
这说明她做人也没有太失败。
当时的颜兮温声道：“能有凌生在我身边，也是我的幸运。”
她说完，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抿起唇轻轻地笑了一下，带着一点小女生的羞赧。
凌生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点昙花一现的羞涩，却令他的心砰砰的加速跳动了起来。
他喜欢这个人，毫无指望的喜欢着她，一颗心因为她的存在而跳动——爱得克制而内敛，不会令她察觉到丝毫。
——
颜兮没有和顾语安多聊，回去之后还有一天工作未完，颜兮已经趴在办公桌前睡着了。
凌生开门进来，在她肩膀上放了一件大衣。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被颜兮手臂压着的文件。
说实话，颜期继承颜家的时候，是颜家最坏的时候。
颜家早年，是靠黑吃黑起家的，后来虽然被招安了，背地里帮朝廷做事，骨子里流淌的，还是黑色的血。
发展到这个年代，上面自然已经不可能会让这个家族这样风风光光的存在，转型迫在眉睫。
在颜爷爷那一辈的时候，虽然也已经着手洗白的事业，但是百年大业，哪里可能十几年就能转型成功？
颜期努力了那么久效果也不是特别大。
现在落到颜兮手里，更是最麻烦的时候。
明面上的事情要管，涉及黑钱的事情也要管，还有帮派之间的倾轧和互斗，都需要颜兮亲自出去摆平。
上头随时都可能对颜家动手，她要赶在他们下手之前把颜家的大部分资产和家业洗干净，所有的账目都需要她来一一经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工作忙的连抽出一个月时间喘口气都没有。
因为唐景的事情，前段时间她已经用完了她所有的休假，接下来的几个月，她只能面对剩下的工作，没办法再休息了。
颜兮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抬起头来，就感觉到肩上一轻，有东西掉了下去。
她低下头，看到了那件女士大衣。
轻轻叹了口气，她捡起了大衣，然后拿起钢笔继续看压着的文件。
她能感到时间越来越少了，上头留给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嫁给唐景，两家结亲，也算是对上头一个交代，只是不知道上面那只手落下来的时候，会不会连唐家也被牵连。
她闭上眼，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头的焦躁，试图把文件上的数字看的更清楚。
而颜兮和唐景的争吵，在唐景再次登门道歉之后结束。
有时候颜兮也会想，她对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太宽容了。
所以他才会如此蹬鼻子上脸。
不过，谁叫是她宠出来的呢？
所以也只能受着。
她重新搬回了唐景住的地方，唐景也开始帮着她处理她的一些文件。
他能力很好，脑袋天生就聪明，对数据敏感，一点就透，对颜兮来说，他是一个好靠山，很令人放心。
总体来说，不谈感情，他们在事业上，应该很合得来。
……
初春的傍晚，天气灰蒙蒙的，颜兮仰起头，看向天空，感觉快要下雨了。
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口，男人撑着黑色的打伞恭敬的站在车门前，看着颜兮走了过来，“要打电话给凌先生吗？”
颜兮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六点钟了，凌生现在应该在拍杂志。
她摇了摇头：“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