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国人很迷信，也有自己的信仰，他们遇上事情都会祈祷上帝，如果是我们的话，就是信服了吧……求老天爷之类的，但是还未必灵验，不过这些也只能听一下，毕竟科学解释……想要一个孩子还是需要父母的努力的，要是没有同床共枕那王后还怀孕了的话……我都要怀疑国王的头上是不是一片青青草原了……”
他最终还是没讲完，原本也应该笑着继续吐槽两句的，最后却是安静的落下几滴泪来。
却也只是几滴。
“纾然、这是我给你讲的最后一个故事了。”
他和她，短短的一个月时间。
顾语安从外面打开门走进来，身后跟着红着眼睛的钟离默。
扶苏抱着纾然的手死死地抱着，他很安静。
顾语安并不打算让他继续抱着，“放手。”
扶苏安静着，终于低下头看着跟睡着了一样的纾然，然后手上的力气慢慢变小。
顾语安弯下腰把纾然抱进自己的怀里，她的体温还没消散。
她转身走出去。
扶苏依旧坐在原地。
钟离默看着，还是什么都没说，安静的跟上了顾语安。
“以前人们都说，老人坐在自家院子里面能坐一整天，是在回忆，你呢，你在想什么？”
“我能想什么呢？”
“什么都不记得，没什么好想的。”
“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模糊记得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
“小时候，我爱吃包子，我妈就经常给我包包子。”
。
“你看嘛，这警惕心真的是一点都没有，跟个没有智商的傻白甜一样。”
“你比我一个人女人还挑剔是什么鬼？”
。
“当时不问现在问，也是脑子有毛病的我觉得，而且这魔镜什么由来啊，啥都知道它为什么不上天呢？”
“那你是杠精吗？什么都要杠一下，人家怎么写你就怎么看，你觉得不行你就别看啊。”
“我只是想让你更加的了解我，记住我。”
“哪怕你什么都不记得，哪怕你的时间不多，我也想让你记住我。”
。
“我陪你去。”
“你跟着我去等于就是给我收尸的人，我有人帮我收尸，不用你。再说了你不工作的吗？天天都呆在我这里。”
“没有我给你讲故事我怕你晚上睡不着。”
“就你那吐槽一样的讲故事吗？算了算了，辣耳朵辣耳朵。”
“你确定不会把自己搞丢吗？”
“额……”
“你确定你会按照你走的路线吗？”
“这个肯定啊！”
“你确定不会中途因为什么而改变自己的路线吗？”
“额……”
“你能确定自己死的时间，还是能确定自己死的地方，让你的朋友能够找到你呢？”
“这个嘛……”
“你能确定别人在第一时间发现你的尸体的时候不会报警，不会让别人把你带走吗？”
“不确定……”
“你确定自己出去的时候能把自己带的东西都弄好，不会弄丢吗？”
“……”
“你确定……”
“好了好了，你别再确定过来确定过去了，我答应了你跟我一起去还不成吗？”
“你答应就好。”
。
“我在庆幸一件事。”
“什么事？”
“幸好我是在快死了的时候才遇上的你。”
。
“扶苏，我死了之后，你大概多久会把我忘了？”
“最少三个月，最少五个月。不超过一年。”
“有点长，你尽量在一个月之内搞定自己的感情。”
“我会尽量。”
。
“你以为我死了？”
“你别怕，我死的时候会跟你说一声的。”
“这个东西你还能说的吗？”
“我不知道，我也没死过，但是我试试。”
。
“一个月，忘了我。”
“嗯。”
“我的事情，全权交给语儿。”
“嗯。”
“我死后，和你没什么关系。”
“嗯。”
“我没什么说的了。”
“嗯。”
。
扶苏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他没有动，也没有再落下一滴眼泪。
他一向内敛。
只是……
他却动不了。
他坐在那里，坐了一个晚上，直到钟离默打来了电话。
“扶苏，你还好吗？”
扶苏张了张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缓了两秒才哑声道：“嗯。”
“纾然，已经火化了。”
扶苏感觉自己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脏跳动一般。
纾然。
一个活生生的人，真的没了。
“还好。”
钟离默蹙眉，“你说什么？”
“还好。”扶苏重新又说了一遍。
“还好什么？”
“还好……”扶苏的声音很轻，“我只跟她相处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还好，只是一个月的时间，他应该可以很快的把她忘了。
还好，只是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存在。
他们只是，扶苏不想留下遗憾，纾然是无所谓。
如果时间再长一些，扶苏可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吧，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以为自己可以很好的对付这些事情，包括她的离开。
实际上一颗心早已经沉沦无法自拔。
感情这东西，若是能控制，那该多好。
但世界上很明显没有这样的好事。
扶苏慢慢的闭上眼睛，疲惫感充斥着他的身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累。
钟离默看着顾语安抱着骨灰盒走了出来，她一张脸面无表情，她恢复了理智的模样。
牧辞川从一旁走出来，他一开始就来了，只是一直没出来。
顾语安把骨灰盒抱在怀抱里面，“我们去公墓吧。”
牧辞川去开车，顾语安和钟离默坐在后面，钟离默看着那个盒子。
人这一辈子，活了一生，潇洒也好，辉煌也好，最后也只能化成一堆灰，装在一个小盒子里面，长眠在地上。
顾语安忽然道：“纾然其实很孤独。”
钟离默安静的听着。
“她记忆开始消退的时候她其实很害怕。”
“小说里面的失忆被描写的很好，很多人都觉得失忆很好。”
“但其实这很不好。”
“一个活生生的人，二十几岁的人，没了记忆，多么可怕。”
“尤其是她还知道自己会一点一点的忘记，忘记很多人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