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笑将白沙凑到自己的眼面前，外观除了好看细腻没有其他特别的了。
至于味道，就是有一股海水的咸腥味。
再多闻一下，感觉——
有一股恶臭。
“你们闻一闻，”艾笑突然觉得，这个味道会不会就是安平他们在这里闻到的，长鬼比安平和赵耀祖还要激动，直接抓着艾笑的手，将白沙凑在自己的鼻子下。
“你这么激动是在做什么……”
艾笑被长鬼急速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挣脱，可是手动的那一下一点用都没有，长鬼的力气她没办法抗拒。
“这就是那股味道。”
长鬼仔细嗅了两遍，在安平不善的目光下立刻放开了艾笑，然后对她说了一句抱歉，马上就转身掩盖了自己的瞳孔的异色，“我只是太想出去了，我不太放心影子鬼，也不太放心我们呆在这里，这是比未知空间还要未知的地方。”
“我理解。”
安平不着痕迹地将艾笑挡住了一点，然后接过了她手里的白沙，确认地朝着赵耀祖点了点头。
白沙被重新放在了地上，然后像是被细风吹散一样，白沙一点点地从有些倾斜角度的地面倒了下去，重新与河水融为一体。
就在第一粒白沙和水相结合的时候，那股味道又重新出来了，从他们背对着的一块岩石里。
艾笑也能闻到了。
“能搬动吗？”
那块岩石很大，旁边都是绿色的苔藓，还有点湿漉漉的，艾笑看起来像是里面有水流动一样。
她站在第一个位置，刚要伸手去摸，安平就一把抓住了她。
这一天天的……
艾笑看着自己已经开始泛红的手腕，人人阻止她都要碰同一个地方。
“我来，”安平小心翼翼地将艾笑放到他后面，“你别动。”
赵耀祖和长鬼也上前了一步，然后看着安平将两只手放在岩石两侧，出乎意料的，这么大块的石头并没有多重，不需要他们两个人的帮忙，安平一个人，没有使用灵力，就直接将这么一大块石头给搬了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石头被挪开放在一旁，里面出现了一个完全能容得下一个成年人进出的洞口，那股恶臭的味道直接从里面喷发出来，浓郁的可怕，差点都能把他们几个人给熏昏厥。
艾笑捂着鼻子看向里面，尽头那里有一道白光。
“要进去吗？”
长鬼还没等艾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率先四肢都动了起来，准备爬进去，“我们也没得选择不是吗？我先去探路，你们在我后面跟着？”
“注意安全。”
安平等长鬼进去之后就伸手拉着艾笑，两人一前一后也跟了过去，赵耀祖则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最后走的人。
他在进去之前，鬼使神差地往后再看了一眼，地面上已经一点沙子都没有了，能证明刚刚苏明镜还存在的一点点迹象都没有了。
赵耀祖现在很烦躁，完全静不下心来，整个身体都在一种焦灼的状态里，让他像是得了多动症一样，完全无法自控。
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在艾笑离他都已经有点距离开始，一鼓作气爬进了那个洞口，然后加快了脚步，往前爬了好几米，等到他快追到艾笑的脚后跟的时候，后面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巨物摩擦粗粒的声音。
石头自己动了起来，并且把那个洞口给堵住了。
动静很大，前面的三人也都听到了，但只有安平艾笑停了下来。
他们几个下意识往那边看了看，但是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这里唯一的光变成了他们必须前进的前方。
长鬼一点影响都没有受到，一个劲往前跑。
安平没想走的那么快，也没想一定要追着他。
“长鬼很冲动，之前明明是完全不想管这些事情的样子。”
安平的速度很均匀，像是刻意的，一路上都在和艾笑还有赵耀祖讲话。
“是，很明显，”艾笑有些喘地跟着安平，在这样狭小，黑暗，让人挤作一团的封闭空间里，艾笑的精气神弱了很多，连气息都没有之前充裕，“而且明明苏明镜还在的时候，他还显得很正常，苏明镜一离开，他就变了。”
“是因为河水的原因吗？”
赵耀祖看着长鬼越来越远的身影，提出了一个假设，“那个河水有问题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赵耀祖现在都记得那种感觉，让人很难受，整个人都沉浸在回忆里，虽然里面也有让人唏嘘的好的记忆，让人快乐的记忆，但是更多的还是给人痛苦。
因为有些回忆就不该被想起来，就应该永远被尘封，永远不再记起。
过去的就该让他过去，可是这摊河水并没有给他们这样的平静。
“你受的影响很大？”
艾笑被赵耀祖提醒着想到了她刚刚在河水里经历过的一切，立刻，浑身的鸡皮疙瘩和汗毛都起来了，连呼吸都跟着喘了。
这些记忆怎么说……
与其说是痛苦倒不如说是羞愧。
羞愧于曾经稚嫩的自己，羞愧于曾经做过的傻事，还在河水里的时候还能沉浸其中，当那曾经故事里的主人翁，但是出来之后，用现在的思想去想以前，就巴不得什么都没发生过最好。
“你受的影响不也是很大吗？”赵耀祖看着艾笑不对的表情，反问了一句。
“也是……”艾笑愣了一下，然后马上笑了出来，摇了摇头，“可是长鬼的反应也不可能那么久不是吗？这中间间隔的时间，不觉得太长了吗？”
“小心，低头。”
之后的对话都是由艾笑和赵耀祖在互相进行了，安平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长鬼一个人已经快要走到了尽头他才开口。
靠近出口的地方，洞口窄了很多，一个不注意就容易被上面的尖锐的石块给擦到。
艾笑没有再和赵耀祖说话了，越来越狭小的，无法轻松容纳她的洞穴让她的紧张情绪到达了巅峰。
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了，可是很奇怪，她明明没有幽闭恐惧症的，在掉落河水出来之后，她就开始有了这种不安的感觉。
在这样的空间里觉得不安，一个人看着黑也不安，周边没有人也不安。
这种反应到现在遇到了这个洞穴才开始慢慢渗透出来，她是被改变了？
这个想法一旦进入了脑子，艾笑就好像突然能理解长鬼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艾笑，”安平加快了点步伐，连带着的，将艾笑和赵耀祖也给往前拉扯了一点，然后迅速在长鬼出去没多久之后猛地跳了出去，安平还没来得及看外面的景色究竟是什么样的，他就马上转头伸手，将已经完全动不了的艾笑拉了出来，“怎么样？”
安平将艾笑抱在怀里，从艾笑的身上都能闻到淡淡的清香的汗水喂，手上摸到的头发已经有点湿润了，身体更是软的可怕，有点像是刚刚经历过的一样，从河水出来，浑身都是湿漉漉的，也使不上劲，只能依偎在安平的怀抱里。
“我没事。”
艾笑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得以看到更广阔的视野，总算是在心理上能放过自己一程了。
她掐着自己手背上的肉，然后强迫着自己能够站起来。
“这里……那个味道是又消失了？”
艾笑发现她能闻到的只有自己的味道了，不知不觉中，那个臭味淡出了她的感官。
“不是，”长鬼一个人站在最前面，看着这整个地方，手抖的厉害，“只是你的嗅觉已经习惯了这股味道。”
“这个地方很奇怪不是吗？这些装饰和这个背景，很不搭配，像是两个人的作品。”
长鬼伸手指着这些底色是黑色的墙壁，上面用石灰画上了很多图案，全都是关于杀戮，关于血腥暴力，关于神魔大战的，所有人的表情都狰狞可怖，花草树木都是被烧毁的样子，动物全都被弃尸荒野扒皮拆骨。
从头顶到地面，这个空间全都是以这样的形式展现在他们面前。
这也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只是比他们刚刚爬过来的洞口要大得多。
明明是这么一个黑暗气息浓厚的地方，但是却亮堂的很，从头顶开始，星星点点的像是萤火虫一样大小的亮光就在空中飘浮着，有一种诡异的少女的氛围。
地面是不规则的，周围都是站得住脚的轻微斜坡，所有倾斜的角度都汇聚到了中间。
又是水。
一汪真正蔚蓝的水，干净的一点杂质都没有，像是还没黑透的夜晚的天空。
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再往周边平滑的墙面看了一眼，除了中间那个东西，也没有什么再能让他们去探索了，所以互相搀扶着彼此，四个人慢慢往中间往下走。
恶臭是真的完全没有了，越靠近越觉得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不是那种花香果香。
艾笑吸了吸鼻子，居然觉得那是属于人的味道。
个人独特的不一样的味道。
“针不扎在你身上你永远不知道有多疼。”
四个人都还没有靠近那个蔚蓝色的水面，就又听到了有一个声音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影子鬼？”
艾笑狐疑地对着声音的来源问道，黑色的墙面渐渐地浮现出了一个小孩的影子。
已经可以确认的，这就是影子鬼。
安平艾笑还有赵耀祖都看着那个还没有露脸的人，不自觉的，他们都上前了一步。
而明明是和影子鬼最亲密的长鬼却没有上前一步，反而后退了一点点，神色恍惚地看着那个人影渐渐出来。
还没有将脸彻底地展现给他们看，陆陆续续的，那个主人影周边的墙壁又渐渐出现了好几个和他身形一样的黑色影子，一个接着一个，遍布了整个墙面，围绕着安平四人。
他们所有人都在用同一个声音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
“针不扎在你身上，你永远不知道有多疼。”
“这是针对你的？”
安平看着这些人影一动不动，但是又不断地对着他们念着那句话，猜测他们可能是想要一个回应，一个正确的人的回应。
“长鬼？”
安平拉着艾笑，带着赵耀祖，他们三个人把视线放在了长鬼身上。
“长鬼……”艾笑眯着眼睛看着更加局促不安的长鬼，他完全不敢将头抬起来，完全不敢和他们对视。
“你从刚刚开始就不对劲，到底怎么了，你和影子鬼到底是什么情况？！”
“针不扎在你身上，你永远不知道有多疼。”
“妈的……”
长鬼左耳是影子鬼不停的质问，右耳是艾笑不断的质问，整个脑袋都快要炸掉了。
“闭嘴！”
长鬼的魂珠突然有了能量，突然完全能够释放了，他伸出自己的手，从主位开始直接打了过去，想要把这些影子全部消散。
“有完没完？！”
长鬼的眼睛有了和苏明镜当时一样的红，他看着这一圈打不散打不跑的黑色影子，咆哮着出了声，“对，怎么了？！针不扎在我身上，我永远不知道有多疼。”
“只要我不疼就行了，其他人怎么疼都与我无关，只要我自己，我在乎的人毫发无损，就可以了。”
长鬼的咆哮从第一个字开始慢慢降了下来，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平静的就像中间那个蔚蓝的水面一样了。
“你们疼不疼，与我有什么关系啊？”
长鬼最后问完这句话之后，那些影子再也没有出声了，连带着的，安平三人也没有再说话。
那股恶臭又开始弥漫开了，影子鬼的真实样貌露了出来，他从阴影里站出来，直勾勾地看着长鬼，然后笑了。
笑的童真善意明朗开怀。
几个人看着影子鬼这样的笑容都感觉到了恶寒。
“你说的有道理。”
声音不是影子鬼的了，是一个从来没有听见过的，成熟男人的声音。
“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我很欣赏，就该这样嘛，人啊，你们人类活的时间那么短，当然是要让自己开开心心的，让自己享受好这一生，无缘无故地为别人服务为别人做嫁衣做什么？长鬼，我很喜欢你啊……”
最后的音调拖的很长，像是要勾人一样。
安平皱着眉听着这个声音，胸口有些不适。
赵耀祖看着那个影子鬼，脸上写满了纠结，“这个声音……我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