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贵妃还好吗？”其中一个小宫女怕出问题, 特地问了一句出来帮忙的大宫女。
那个宫女依然是低眉顺眼的架势，低声道：“挺好的。”
“月贵妃, 您在吗？方才外面的动静有吓到您吗？”一个小宫女过去敲门，显然是问问月贵妃。
那个大宫女眉头一跳，立刻道：“明贵妃今日身子不舒服，之前吃了药, 估计早就睡下了，就不要再打扰她了。”
“好嘞，如果有什么事儿，尽管叫我们一声。”
敲门的小宫女立刻就作罢, 冲着大宫女笑了笑，便与同伴又转身进下人屋了。
过年什么都好，就是外面的天气太冷了，简直是滴水成冰，所以他们这些人根本都不愿意出门。
她们刚进屋子没多久, 原本大吼大叫发疯的明贵妃, 就变得悄无声息了, 好像方才那场闹剧就是一个错觉一般。
明贵妃的屋子里一片黑暗，她连灯都没点，似乎里面的人已经睡着了。
大宫女在外面站了片刻, 看着天上被乌云半遮住的月亮，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
偌大的宴会厅内, 皇上与太后落座之后, 原本寂静的气氛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众人都双眼发亮地看向皇上，完全就是一副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的状态。
整个殿内处处都散发着美人的诱惑，各种姿态，各种含情脉脉的注视。
想来要不是周围都是人，而且太后和秦翩翩也都在，兴许这些人就要互相攻击对方，然后决出最终胜利者，去直接硬上皇上了。
当然就算现在因为秦翩翩在而收敛了，也有人偷偷解松了衣带，完全是一副欲语还休的状态。
秦翩翩一直低头喝甜汤，不过殿内这种春意盎然的气氛，她自然一清二楚。
偶尔瞥上两眼，她都被这群如饥似渴的妃嫔们给惊呆了，真是大型的花楼开张戏码。
一个个搔首弄姿的，就等着皇上来宠幸了。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妃嫔都是如此的，有部分妃嫔纹丝不动，她们基本上都跟秦翩翩一样，不动如山。
倒不是说为了颜面，而是就算像这些人一样，把衣裳扒得所剩无几了，皇上也不会另眼相待。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传菜吧。”萧尧挥了挥手。
他整个人腰背挺直地坐在那里，看起来比秦翩翩还像个旁观者。
秦翩翩坐在他侧首，见他连开场白都没说，不由得轻声提醒两句：“皇上，要说一些贺词吗？”
萧尧的视线在殿内扫了一圈，那些迫不及待展现自己的人，动作更加大了，甚至他还看到一个女人露出了半个胸脯，目光油腻腻地看着他，这让萧尧都觉得反胃了。
他立刻转头看向身侧的人洗洗眼睛，秦翩翩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她身穿一身鹅黄色的袄衫，带着白脂玉的耳坠，头上的发髻倒是比较繁复，显然是因为今日过节。
周身透着一股清甜可人的气势，萧尧顿时就心花怒放起来。
“皇上？”她见男人盯着她看却一直不出声，不由得低声提醒了一句。
就见萧尧冲着她咧嘴一笑，直接凑到了她的耳边道：“底下那一片如狼似虎的，朕一点都不想说什么贺词。不过如果翩翩想听，朕回去之后单独说给你听啊。还有你今天又好看又嫩，比你进宫的时候，朕第一次见你还要甜。”
男人低沉而充满了磁性的声音，萦绕在耳边，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廓上，将她整个耳朵都弄得又酥又麻。
秦翩翩立刻往旁边让了让，冲着他瞪了一眼，原本她就是后宫其他妃嫔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如今皇上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儿与她亲近。
她扭头往旁边扫了扫，就见好几个妃嫔都眼冒凶光，恨不得立刻就将秦翩翩从皇上的身边拽下来，自己取而代之。
秦翩翩没搭理她们，直接挥挥手，立刻外面就有宫人鱼贯而入，每个人的手中都捧着托盘，里面摆放着还在冒热气的菜。
因为外面天气寒凉，所以这次的宴会厅找的也是离御膳房相对较近的，以免饭食端到这里，已经冷透了，那估计也吃不下几口。
上了几道菜之后，萧尧就拿起筷子，说了一声起筷。
整个殿内只有高太后、秦翩翩和她三个人拿起了筷子，这菜当然是要趁热吃。
秦翩翩刚用竹筷夹了一块藕片，还没送到嘴里，就见一个妃嫔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焦灼感，直接站起身冲着主位的萧尧行了一礼。
“皇上，今年臣妾们为您和太后准备了诸多的歌舞特色表演，您要不要先听臣妾为您唱一支小曲儿？”
因为皇上明显把表演节目这事儿给忘了，有人直接起身毛遂自荐，当然这个锅又被丢到了秦翩翩的头上。
肯定是皇贵妃在皇上面前花言巧语，所以她们才不能表演的，皇贵妃哪怕是独占着皇上，也一样害怕她们表现得好，会把皇上给勾走。
“是啊，皇上，臣妾还为您准备了霓裳曲。”
“嫔妾学了戏法，可精彩了。”
顿时殿内吵成一团，每个准备了节目的妃嫔们都争先恐后地开口，生怕被别人抢占了先机，皇上就会被其他人给勾走了。
吵吵嚷嚷的声音，跟进入了鸭子澡堂一般，让人耳朵轰鸣。
萧尧的没团购紧皱，满脸都是不高兴的表情，他放下筷子，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谁要你们排练节目了？朕要是看你们的节目，这桌上的菜又得凉了。每年都是那几个花样，不是唱歌跳舞，写字舞剑，就是各种戏法。今年就免了，以后也都不用准备了，这大晚上的赶紧吃完去休息，这么冷的天你们想表演，朕还没不想陪你们耗着呢！”
九五之尊的这番话可谓极其不近人情，而且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诸位妃嫔们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闪过几分难以置信的神情。
皇上竟然以后都不要看表演了，那她们等于一年才见一次皇上，结果还没机会勾引他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与皇贵妃秀恩爱，凭什么？
很快她们就都明白了这件事儿，不能再表演，就代表连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都没有了，更别提让皇上记住她们了。
这哪怕之前与皇上睡过的妃嫔，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这些人也都会遗忘。
甚至以后与皇上在后宫里偶遇，皇上也认不出她们谁是谁了，他的心里就只剩下成天在他面前转悠的秦翩翩了。
众人想到此事，心头更是惊慌失措，有些人六神无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些人则用更加仇恨的目光看向秦翩翩。
这一切都怨她，如果不是她进宫，勾走了皇上的心，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皇上，姐妹们都是多日不见您，大家当秀女的时候，被教导姑姑们教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一切都以您为中心，随时随地都要把您伺候好了。这个大年初一晚宴上的节目表演，也是往年惯例了，姐妹们平日很难得见到您，心里头惶恐，唯恐没有伺候好您，愧对皇上给予臣妾们的荣华富贵。因此大家都十分勤恳地排练了节目，您就当看个热闹，边吃边看，并不影响饭食的温度。”
祝敏一开始听皇上说不要表演节目的时候，整张脸表情都变了，怎么可以不演，她好容易费尽心思想要在今晚一鸣惊人，结果皇上竟然不要看。
那她之前的一番谋算，就全部是白算计了。
所以她才起身，开口说了那番话，脸上带着笑意吟吟的表情，一副温柔和善的模样，想要劝着皇上能够同意的话。
她把宫里所有的妃嫔都放到了弱势的位置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盼望着皇上能看在她们如此可怜的份上，给她们一次表演的机会。
“皇上，臣妾们自知是蒲柳之姿，入不得您的眼。可是如今这晚宴表演，是老祖宗那会儿就留下的规矩，礼不可废。况且这也是臣妾们的一番心意，并不是要您为难。您若是不想看，就低头吃菜，当是全了臣妾们的心意了。”
又有一位妃嫔站起身，她比祝敏可激动多了，说着说着都把自己给说哭了。
想想自从秦翩翩进宫之后，她们就未能侍寝过一次，这苦去说给谁听去，每次提起都心如刀割。
这辈子都没盼头了，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太后，您帮臣妾们求求情吧。”
因为这几个人的带头作用，情绪都已经被煽动了起来，众人都纷纷起身行礼，一个个来能上带着哀求而可怜巴巴的表情。
高太后低声道：“你们求皇上便是，别把哀家扯进去。面对这些事情，哀家说出来的话可不会好听。”
高太后说完之后，还轻嗤了一声，足以见得对她们这群人的行为有多么看不上。
听着高太后的话，才有人清醒了些，高太后可不是跟她们同一阵营的，先皇在世的时候，高太后相当于秦翩翩的地位，都是独占着皇上，所以看不惯她们这种是正常的。
祝敏皱了皱眉头，心里暗自咒骂着，究竟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要把高太后扯进来的，这种事情就不能扯高太后。
越扯越不容易过关，她顾不得那么多，立刻开口想再接再厉一把：“皇上，求您——”
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皇上给打断了。
“行了，朕都说了不看表演，你们是没听见吗？以后也不用准备了，早在去年，朕就说过不会再看了，是你们自己要准备的。至于伺候朕这事儿，你们无需惶恐，老实在自己寝宫里待着便成，不要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就是对朕最好的汇报了。”
男人的声音果断而冷静，没有一丝一毫温情的意思，这段毫无波澜起伏的话语，犹如大铁锤一般，在众人的心上留下重击。
诸位妃嫔齐齐一愣，只觉得心头在滴血一般，皇上对她们竟然当真残忍至此。
“皇上是不要臣妾了吗？要这宫里的姐妹们都赶出宫了吗？只留下皇贵妃一个人伺候是吗？那臣妾可要往哪里去啊，臣妾活不下去了……”
萧尧这番话，着实是太惹人想象了，因此众人的心里都生出了几分不详的预感。
更甚至有心理承受能力小的妃嫔，当场就痛哭出声来，语气里满是绝望。
“皇上，您真的要撵嫔妾出宫吗？”
顿时这种绝望的气氛，一下子就感染了周围的妃嫔。
自从皇上独宠秦翩翩之后，这种不安定的情绪就一直在妃嫔们心里徘徊，只是她们从来不敢询问，如今像是一直被堵住的小溪被疏通了一般，那些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喷涌而出。
原本热热闹闹的晚宴，因为这件事情的爆发，竟是变得异常僵冷。
殿内时不时地响起抽泣声，不少妃嫔都掏出锦帕按在了眼角上，秦翩翩甚至看到真有人红了眼眶，哭天抹泪的，完全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状态。
萧尧没说话，冷眼瞧着，似乎是九五之尊的沉默，助长了她们的气焰，殿内的抽泣声越来越大了，甚至一些犹豫不决的妃嫔们，也被带动了，认为皇上是默认要她们哭。
“呜呜呜——”殿内的哭声已经十分明显了，好像这里不是在举行大年初一的晚宴，而是设置灵堂要她们号丧一样。
秦翩翩瞥了一眼萧尧，就见皇上周身的怒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了起来，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这大过年的，诸位爱嫔爱妃家是都有死人么？朕活得好好的，母后也在这儿，那只可能是你们的娘家了。朕不忍你们哭得如此伤心，不如今儿晚上就让人把你们都送回娘家去，好好哭个丧，说不定还能见上最后一面呢。”
男人冰冷的声音，比屋外的风雪还要僵冷上几分，所有的妃嫔们都怔在了当场，没有一个敢动弹的。
嚎哭的声音戛然而止，大家都愣愣地抬头看了一眼上位的皇上。
就见男人眯着眼睛坐在那里，谁都看出他心情不好，众人纷纷擦了擦眼泪，都低下了头，再也没人敢哭出一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