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满脸疲惫的责备, 彻底把秦翩翩给逗笑了。
她想忍住来着，但是皇上这抱怨实在太可笑了, 便直接笑出了声。
萧尧满脸不耐烦地瞪着她，要不是他身边还睡着磨人精，怕动静太大把小奶娃惊醒了，否则他就要直接下床去打人了。
秦翩翩实在太可恶了, 专门就为了嘲笑他。
“有什么可笑的，下次朕不哄了，就让你哄！”他压低了嗓音冲她喊。
秦翩翩挑了挑眉头，无所畏惧地道：“臣妾哄不好他啊。再说你瞧瞧你这什么脾气, 他小啊，什么都不懂，你就抱抱他怎么了？你要当一个好父皇，你瞧瞧他多听话啊，越长越好看, 臣妾抱着他他怎么这么乖啊。我要把能给他的东西都给他……”
她也是唠叨起来, 不过这话越听越耳熟, 萧尧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这不正是白日他对秦翩翩说的话吗？
如今全部被她用来怼自己了，除了称谓换掉之外, 基本上一字不差了，把他心底的火气更是激起了几分。
“你站那儿别动, 朕要揍你！”
萧尧终于决定要教训她, 秦翩翩这一副得意洋洋的架势, 分明就是欠揍。
他猫着腰伸开腿绕过小奶娃，小心翼翼地要下来穿鞋。
秦翩翩立刻道：“不行，你下来臣妾就喊了啊。把他喊醒了，臣妾反正哄不好，还是得皇上你哄。”
萧尧一听她这话，浑身就变得僵硬了起来，他是真的怕极了哄孩子，最后犹豫再三，还是把脚给缩了回去。
“秦翩翩，你等着。”他恨恨地说了一句。
秦翩翩又笑了，低声道：“皇上还想把他的乳名叫乖乖吗？乖乖、福福、旺旺、顺顺……臣妾想的这些乳名，您都说配不上他，看他这个样子，还不如就叫皱皱好听呢。”
“不叫，他也只有这一次不乖，再等朕想想。起名是人生大事，这名字要伴随人一辈子的，岂可胡乱想一个就算了。朕背负要要之名三十载，每每想到，都觉得别扭。”
萧尧在这一点上，坚决不肯妥协，甚至还继续怒怼秦翩翩，并且再次控诉了一次自己的悲惨之处。
秦翩翩也唯有点头的份儿了，行吧，来日方长，皇上总会发现不是皱皱配不上他儿子，而是他儿子配不上皱皱。
“您睡吧，臣妾带着他去偏殿睡，天色还没亮，能眯上一会儿。”她边说边走过去，将小奶娃抱起来。
在睡梦中被人抱起来，小家伙明显又不高兴了，哼唧了两声有要哭的预兆。
秦翩翩立刻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将一旁厚厚的披风拿过来，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连脸都被遮住了，就这么抱着他出去了。
闹人的小奶娃被抱走之后，萧尧看着空空的床，只觉得忽然好自由。
一种似乎自己身后长了一双翅膀，随时跟着鸟儿飞走了。
“没有孩子哭声的夜晚，真好。”他轻声嘀咕了一句，倒头就睡。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萧尧以为自己能撑得住的，但是偏偏第一个启奏的人是右丞相，这位三朝元老很爱拽文，词藻优美，一说就停不下来。
他不小心给听睡着了，最后是被小老头儿两句话给吼醒的。
殿内一片寂静，因为皇上这般精神不济，大殿下站着的朝臣们都面面相觑了片刻，心里同时嘀咕了起来。
皇上这瞌睡打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们都不忍心再多说什么了。
他被吼醒之后，便轻咳了一声，努力地瞪大眼睛听着，看起来完全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最后右丞相汇报完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大殿之内久久地徘徊，大家都听到了。
张显能手执着拂尘站在角落，偷偷地瞥了一眼皇上，就见龙椅上的九五之尊脸色有些发青，显然是想质问人家叹什么气，至于这么不给他脸面吗？
可惜他不敢，一是他本来就理亏；二这位右丞相之前曾是皇上少年时期的先生，那时候起就养成习惯，每次皇上写出来的文章不大好的时候，这位右丞相不打也不骂，平静地给他提出建议之后，便是长叹一口气。
当初他不敢怼先生，如今他依旧不敢。
“退朝——”
总算是熬到了退朝，萧尧急匆匆地离开了大殿，他的内心很焦灼，身体很疲乏，连眼睛睁着都觉得酸涩。
足见昨晚大皇子给他留下了怎样可怕的印象。
他回了龙乾宫之后，先是小憩片刻，紧接着才开始快马加鞭地批阅奏折。
秦翩翩坐在赏桃阁内的椅子上，静静地听着柳荫汇报，脸上露出几分狡黠的笑意来。
“娘娘，您这法子可真管用，往常皇上早就来看大皇子了，今日倒像是躲着他一样。”
秦翩翩摆了摆手：“哪里是什么管用，我就是吓唬吓唬他，让他不要再惯着大皇子了。别看这小人儿成天只晓得吃和睡，还有哭，但是却聪明着呢。皇上一来就以身作则地抱着他哄，奶娘们自然能抱就抱，不敢怠慢丝毫。可白日抱着无所谓，晚上就不行了，哪有日夜都让抱着的，连睡着了都不许人家休息。这骄纵的性子可不能从小就养成了。”
萧尧再来赏桃阁的时候，还真就抱一抱疼一疼就罢了，不再抱着不舍得撒手了，显然是秦翩翩之前的说法起了作用。
不过这小家伙一时半会儿，仍然改不了半夜醒了要哭的架势。
偶尔真的哄不好了，秦翩翩还要过去哄哄他，甚至连白日里他都开始闹人了。
萧尧也不再把奏折搬过来批阅了，没批几本，那小家伙就开始出状况，不是哭就是饿了。
虽说他一天一个样儿，逐渐变得有趣起来，但是萧尧也完全招架不住。
外加他忧心着小家伙，结果早朝时候又出状况了。
底下的朝臣在启奏，他坐在龙椅上开始打哈欠，偶尔能憋住不张嘴的，他就忍住，但是诸位朝臣只要看见他眼眶红了一圈，就知道皇上又打哈欠了。
偶尔他实在憋不住了，还要张个嘴，左右丞相都私底下劝过他不要太费神了，否则身体撑不住。
他还把相对好说话一点的左丞相留了下来，轻声询问他有关如何照顾孩子的事情。
“皇上，您说什么？微臣没听清。”左丞相一脸发懵，他怀疑自己幻听了，所以又问了一遍。
“朕是说左相当初孩子小的时候，是如何照顾他的？大皇子半夜里总是哭闹不休，必须得朕或者翩翩抱着才不哭，朕记得左相一向来得早，从来没有什么精神不济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秘诀，说给朕听听。”
萧尧一脸严肃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等着他的秘诀，完全就是认真的态度，根本没有开玩笑。
左丞相难以置信地咽了咽口水，他终于找到了皇上早朝精神不济的原因了，并不是夜以继日批阅奏折，忧国忧民到睡不着觉，而是夜里起来照顾大皇子？
还要他亲自抱？
这生的是个孩子吗？莫不是供的神仙吧？
“皇上，微臣没有秘诀，微臣也不抱孩子。俗话说抱子不抱孙，就算您疼爱大皇子，也不要超过那个度，否则很容易娇惯的。况且带孩子是皇贵妃的事情，您还是得把心思用在朝政上，不要总想着大皇子的事儿。”
左丞相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轻声劝谏了两句。
萧尧眨了眨眼，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不抱孩子？”
“微臣基本上没有抱过长子，幼子和孙子小时候，微臣有抱过，但是也不频繁。晚上微臣更不会见他们，都有奶娘照顾，不需要微臣出面亲自哄的。好男儿志在四方，皇上您要专注朝政，最好与皇贵妃说一说。”
左丞相一脸愁苦，他斟酌着语气与皇上说话，生怕一个不慎惹恼了皇上。
萧尧的脸色由青转红，他忽然有几分羞耻，他就知道不该问这种问题，但是最近被那小家伙缠得实在脱不开身，所以才有此一问。
“朕明白。”他憋了半天，脸色又红了几分，才甩出这三个字来。
萧尧气呼呼地回到赏桃阁的时候，秦翩翩正抱着小奶娃在晒太阳，他这时候倒是乖了不少。
柳荫和红衣一人手里拿了一个摇铃，左晃晃右晃晃，他就跟着铃声摇晃着脑袋，偶尔还笑笑，看着简直是个可爱的仙童一般。
秦翩翩看到他过来，已然知道最近早朝发生的事情了，低声道：“皇上最近休息不好吧？以后您还是在龙乾宫歇息吧，等他稍微长大一点就好了。”
“朕走了，那你不是一样辛苦？这些奶娘和伺候的人，怎么都哄不住他？”他一怔，紧接着满脸的质疑。
“他比较有精力，所以才是磨人精啊。”秦翩翩伸手轻轻地掐了一把孩子的面颊，立刻就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
听到这稚嫩又有活力的笑声，萧尧瞬间又不生气了，好像一下子就有一盆冷水浇下来，将他原本的火气都带走了。
“他这么闹腾干脆就叫闹闹吧？”
萧尧看着她逗孩子玩儿，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出声。
秦翩翩微微一愣，转而才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确定要叫萧闹闹？”
要知道皇上之前还认为他儿子是这世上最高贵的存在，所有的东西都配不上他，连一个简单的乳名都要想破脑袋，觉得用这个世上最美的字。
结果如今他轻易地妥协了，竟然用了“闹闹”两个字，还不如她当初想的皱皱呢。
“乳名是闹闹，至于大名看他表现，他要是再这么不听话，让朕和你这么辛苦，朕就把他起名叫哪吒！”萧尧还是不忍心定下大名，不过看他说这话时候咬牙切齿的模样，秦翩翩感觉萧闹闹叫哪吒那天已然不远了。
她再次大笑出声，调侃道：“嘿，那他这俩名字加一块儿，还真凑成一个哪吒闹海了。可惜臣妾当年没怀个几年，要不然也能有个三头六臂闹海的小奶娃了。”
“他这跟闹海也没多大差别了，真是个磨人精！他肯定像你，朕儿时可乖了，只有你这个性子才会如此闹。”萧尧边说边从她的怀里接过小奶娃。
看着秦翩翩逗孩子那么开心，他也手痒，这么点的小人儿，不哭不闹大声欢笑的时候，特别可爱，真是疼不够的感觉。
秦翩翩撇了撇嘴，根本不承认，立刻否认道：“才不像臣妾。我儿时更听话，能说话的时候，我已经会说吉利话了。大过年的在家，从祖母到父亲母亲都吉祥如意。臣妾可没有那个资格闹腾。皇上您是高太后的孩子，高太后又是先皇最宠爱的女人，您肯定闹腾吧。”
“不是朕！”
“那也不像臣妾！”
这两人当场耍起赖来，一旁站着的柳荫，不由得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这两位主子的话也太有歧义了，要是让有心人听见，还以为这大皇子来路不明呢。
“哎哟，哀家的乖孙呢？皇祖母来看你来了，给你带了好多有意思的玩意儿。”
两人正拌嘴呢，高太后就来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手里牵着一条绳子，绳子另一头拴着一头羊，就这么被她拉进了赏桃阁。
幸好如今他们一行人在殿外晒太阳，否则这头羊要是进了殿内，还真是难以想象。
“叽叽——”一阵叽叽喳喳的吵嚷声传来，太后身后跟着的宫人手里提着两个笼子。
一笼是半大的黄毛小鸡，另一笼是稍微大一点儿小鸭子，都非常活泼，立刻就让殿外充满了活泼的声音。
小家伙立刻就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高太后将绳子递给了宫人，让人端了盆温水净手，擦干净之后才抱过他。
“看，这是羊，长得跟你小叔叔有点像，咩咩地叫。这些是小鸡和小鸭，以前皇祖母都养过啊……”
她抱着小娃娃，一一从那些动物身边经过，小家伙很高兴，睁着大眼睛到处看。
秦翩翩和萧尧对视了一眼，很好，他们终于达成了统一，闹闹这么闹腾，很显然是像高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