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雨这么大，浇在她的脸上，肯定也流进她的眼中了，那不是泪，那是雨水！
而华曼陀只定定地看了他须臾，唇翕动了一下，似要说什么，却终究是没有说。
她又猝然闭上眼睛，掩住了眸色，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脸色越来越白，唇色越来越淡……
夜月澜干脆一俯身钳住她下巴：“别装死！看着我！”
他瞥了一眼她胸前的伤口，眸光微微一缩，强忍住为她止血的欲望，冷笑：“本座这一剑并没有刺穿你的心脏！本座还没向你讨还所有血债，怎么可能让你死？！最多让你受些活罪……”
他不会杀了她。
刚才就算他盛怒之下全力施展，手底下也有分寸，在将要刺穿她的那一刻，剑尖歪了一下，避开了她的心脏。
他计算精准，他知道他这一剑看着凶险，但并没刺中她要害。
她会受些活罪，但不会死——
更何况她是紫微宗的仙尊，一身功力已至化境，就算被人刺中心脏她应该也能活下来……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隐隐发白：“君绯色，睁开眼睛，看着本座！”
她依旧没睁眼，唇角似露出一丝笑意。
他被她唇角的笑刺到：“你笑什么？！”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隐隐发青：“你后悔了吗？后悔做那些事了？”
她只要说一声后悔，说一声抱歉，他就能……就能暂时原谅她……
她终于睁开眼睛，视线落在他脸上，神情认真：“不后悔。”
她声音哑得厉害，却极清晰，一字一句传入他的耳中：“如果再重来一次，本尊还会……还会这么做！”
夜月澜：“………”
他心像是被重锤狠狠锤了一记！
在悲哀蔓延的同时，怒意再次冲上来！
他手指屈伸，指尖有光芒闪烁，只要轻轻一点，就能将她碾成碎片！
下面的夜族将士们听她如此说，那自然更是大哗！
纷纷喝骂！
如不是他们纪律严明，夜月澜又在华曼陀身前，他们只怕就扑上来将她砍成肉酱了！
夜月澜盯着她视死如归的眸子，怒极反笑：“你想求死本座偏不让你死！本座要让你活着，活着看着我踏平这天下，踏平紫微宗……”
她睫毛抖颤了一下，唇开合了一下似想说什么，却似油尽灯枯，说不出来，又闭上了眸子。
他一把握住她苍白纤细的手腕，怒喝：“君绯色，你又闭上眼睛做什么？又玩什么玄虚……”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摸清了她的脉搏，那脉搏缓缓停了！竟是要香消玉损的征兆！
怎么会！
他脸色大变，心跳都几乎要停止！
“君绯色！你睁开眼睛！别装死……不要演戏了！我不会上当的……”
“你睁开眼睛！师父，师父……”
他再顾不得什么，拼命为她止血，拼命用内力为她疗伤……
但这对她来说明显没用，她不但没有醒过来，连手也慢慢凉了。
无论他怎么摇晃她，怎么叫她，她都没有再睁开眼睛。
呼吸停止——
心跳停止——
脉搏停止——
一切一切的生命迹象飞速消失……
“师父！”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喝，一道淡碧的身影如电射来，冲进了包围圈，直接冲到了半跪在泥水里，半抱着华曼陀的夜月澜面前。
是月少绾。
她显然是一路疾奔来的，虽然浑身透湿，但脸颊红扑扑的，也呼呼直喘。
但在看清华曼陀模样的一刹那，月少绾脸色刹那苍白，她踉跄了一下：“师父——”
她忽然像头发怒的小狮子扑了过去，几乎是一巴掌将夜月澜拍开：“滚开！把她给我！”将华曼陀不由分说抢了过去。
夜月澜差点被她拍了个跟头，但看到她来了，濒临绝望的眼睛还是一亮！
一把扯住月少绾的袖子：“救她，你……你有法子救她对不对？”
月少绾顾不上理他，立即开始看华曼陀的伤势……
片刻后，她手抖起来！死死抿住唇拼命忙碌。
但越忙碌脸上的血色越少，一寸寸褪尽，绝望和恐慌绵延进她深蓝色的眼眸中。
到最后她缓缓停了手，一双喷火的眸子盯在夜月澜脸上，脸色铁青的可怕：“混蛋！你杀了她了！你杀了师父！她死了！魂飞魄散的那种！这下你满意了吧！”
夜月澜踉跄了一下，跪在了地上，面色如死……
巨大的悲伤铺天盖地，浓郁的如有实质，旁观了整个全程的君绯色也被这悲伤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怔怔地看着这一切，脑中如有海潮在翻涌。
这场景分明就是她原先所做噩梦的场景！
原来她前世被杀的原因是这样的……
原来她前世就和夜月澜有这么深的纠葛了！
一剑杀了她的真的是夜皇夜月澜……
她视线又落到夜月澜身上，看到他又将华曼陀的尸身抱过去，死死笼在怀中，坐在了大雨中，一言不发。
看到月少绾怒极之下和夜月澜割袍断义，踉跄而去。
看到夜月澜在大雨中抱着华曼陀的尸体坐了三天，他身周布了结界，任何人也无法靠近他身边……
夜族的战士们不敢喧哗了，默默地陪伴在夜皇身边不远处，如沉默的背景……
紫微宗的人也走出来，他们的心情很复杂。
华曼陀是他们的仙尊，但因为她御下严苛，制订的法规很多不近人情，被紫微宗其他人诟病。
再加上她不常在山上，所以她和紫微宗的长老护法们相处的关系一般。
大家对她并不是很爱戴。
这次又因为她的缘故，让紫微宗一口气失掉五位峰主，损失惨重，大家很有些怨她……
现在看到她惨死在夜月澜剑下，个个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无论如何，华曼陀是他们的仙尊，于情于理，他们都该将仙尊的尸身讨要回来。
可是，已经好几个人硬着头皮向前讨要了，奈何夜皇陛下像没听见似的，压根不理会他们。
他们也破不开夜皇身周的结界，无法去抢……
直到三天后，雪梵行从闭关之处出来……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一切已经无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