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推开，抬眼就对上一双含笑黑眸。
赵云臣半坐着，手上把玩着杏花枝条，床边小桌的昏黄光源在他脸上勾出明暗，他的眼睛在夜里犹让人觉得明亮，豆点的火苗在他眼里微微跳动。
对上这样一双眼，林祁直接定住了，嘴也像被用强力胶粘上了似的，发不出一丝声响，此刻的他竟生出了逃跑的冲动。
其实，要不是拆门板确实麻烦，还有那块陈旧也经不起再拆了，加上其他一些原因，林祁真的挺不想这样的，感觉不踏实，怪怪的……
“你来了。”赵云臣伸手将花枝放回瓶中，向床内侧挪了挪，掀开被角，用眼神示意他躺过来。
赵云臣年纪虽小，但心智气场样样不俗，面对这时的他，林祁失了主动权，等脱了衣服躺上去他才想起他在干嘛。
吹了灯，知道赵云臣没睡，他没话找话，“你是在等我？”
“唔。”赵云臣或是困了，清朗的少年音此刻有些懒懒的，带着些许倦怠。
病人困了，林祁也贴心起来，一句晚安后就不再开腔。
数绵羊数了一会儿，却犹没有睡意，他不信邪的开始回顾所学，毕竟医学是个神奇的东西，让他一想就能睡着。
“不想靠近我？”黑夜之中陡然出现人声，清越中有丝冷意。
安安静静沉浸式回顾复习的林祁心间剧烈起伏，捂住心口的位置，他偏头看过去，隔着一个枕头的距离，正对上赵云臣无一丝睡意的寒眸。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祁下意识否认，“没有。”
“那你睡在床沿上做什么，我从来不知道这样一张床中间竟还能再睡个人。”赵云臣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透过窗户映入的冷白月光却照出他冷寒的眉目。
林祁看了看他们中间，的确还有容下一个人的空间，默默的想要不动声色的移一移，但臂膀上的力道却先他一步，将他拖到床上柔软的位置。
“你……”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林祁迅速半坐起来，居高临下俯身看他，神情是难得的严肃，“你考虑过你腕上的伤么？”说着就要往他腕上探。
赵云臣精准扣住摸向他的那只手，“我用的巧劲，伤口无事。”
林医生对此并不买账，隐瞒病情的病人他见了不少，他迅疾伸出另一只活动自如的手。
身在下方，赵云臣在暗中依旧能察觉到林祁要做什么，他将那只手依样扣住，估计顾忌着他的伤，一旦扣住了不必使力，林祁也任他把握。
双手被人擒住，半坐不坐的姿势，身子又是向前倾着，没有支点有力无处使的感觉着实难受，林医生耐着性子放低语气同他说：“伤口无事你也给我看看，要是大意了可不是好玩的。”
这句话莫名带了哄人的成分，略有些低哑的声音在夜色中传至耳边，赵云臣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的口风拂过鬓边，几缕发丝蹭刮脸庞颈脖，痒的叫他难耐。
窗外淌着如莹雪般的月光，只在窗沿处透进来一点，长期的训练足够他看清林祁眼底浮动的担忧。
两人的距离是太亲密了，怪异感觉涌动心间，手上蓦然一烫，电击般的，赵云臣松了手。
用着这个奇怪的姿势同病人讲道理，林医生的上半身早就麻了，被赵云臣擒住的手算是变相的给了他一个支点，他正想更委婉的进行医患沟通，谁知就突然的失去了支点，身体毫无准备的向前倾倒。
一切的构思被迫中止，身体下意识寻找支撑，但倾倒的位置正是赵云臣躺的那块地方，电光火石间，无论如何避免，林医生寻找支点的手结结实实的按在了赵云臣身上。
在回神的瞬间听到赵云臣隐忍的闷哼，林医生直起身就要往床下爬，他要下去挑灯，去看看病人被他弄成啥样了。
慌不择路往下爬，一条腿都到了床下落了地，赵云臣突如其来的举动却让他寸步难退，他环住了他的后颈，制止了他的退路。
“你别动，你要摸哪我都给你摸。”赵云臣抓着他的手就往小腹的位置放。
听着赵云臣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声音，掌下是快节律的起伏，林医生难得的脸红了一片。
完了，他基本的职业素养都丢了。
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放在医院里，他够被投诉八百回了，说不定还会激化医患矛盾，被病人家属揍一顿，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今天早上起早了中邪了？
好歹是有几年工作经验的人……
好在室内够黑，林医生觉得他的清白还在，没人看见，他就还是那个权威的林医生，殊不知赵云臣将林祁实习期间才会有的青涩无措看了个干净。
就这样看着，赵云臣不觉愣住了，很难想象，一个不苟言笑的人竟会有如此生动的一面，他这副样子让赵云臣一时间都找不到词来形容。
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医生，林祁很快平复，双眼早已适应黑暗，借着从外间透进来的一点亮光，他仔细探查。
莹白月光下，本就白净的赵云臣显得更瘆人了，他的肤色像是惨白色，将那些七七八八的图片从脑中倒出去，他才掀开赵云臣的衣服。
小腹处的纱布依旧洁白，赵云臣又将手腕递至他身前，向他展示，“说了，是完好无损。”
林医生正要提一嘴他去别处睡或是拆开纱布看看，赵云臣一句轻飘飘又透着倦意的累了就把他要说出口的话挡了回去。
愣愣的掀被躺在床上柔软的地方，林祁闭眼两秒，后直接伸手将赵云臣揽抱过来。
“既然不让我睡床沿，那你也别贴墙睡，那里凉。”
林祁离他远远的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主要是怕他晚上睡着乱动，给赵云臣造成二次伤害。
但如果没记错的话，和他睡过的都说他睡相好，加上赵云臣的防备心，他现在倒是不担心了。
只是赵云臣身子实在是太凉了，被他擒住时林祁就想问他是不是冷，没理由一个人躺在床上两个多小时手都是冷的，更何况他无意间碰到的脚居然是冰的。
林祁这副身体体质好，平时就没闲下来过，从来没觉着冷过，自然想不到盖了一层厚厚被子还是手脚冰凉的情况。
赵云臣不防被林祁长臂勾过来，沉稳健壮的身子将他包揽，身侧的温暖紧贴着他，一股若有若无香味在鼻息间，很是好闻。
身侧是清浅的呼吸声，放弃挣扎的念头，逐渐放下领地意识的赵云臣在温暖中很快睡着了。
身姿舒展，眉目安宁。
赵云臣窝在他身旁睡着了。
看着小孩儿睡着了，身体也在转温，林祁也缓缓放松，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