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喜欢什么？
不喜欢什么？
她的爱好是什么？
说起来惭愧，方龙恍然间才发现，他竟然不知道，这个生了他，养了他，当了他二十多年妈妈的女人，究竟喜欢什么。
甚至从来没有试图去了解和询问。
一次也没有。
可能是潜意识里在排斥这个答案吧，担心要背负知道了却满足不了而产生的愧疚感，所以就当做这个问题不存在吗？
还真是自私了。
细想一下，老妈好像也没有表现出对什么事物，有特殊的偏爱。
一个普通的农村妇人，已经年过半百，她的大半辈子几乎都在围着家庭转。老公孩子，洗衣做饭，操持家务填满了她生命中所有的空间。
没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被拿来培养爱好，或者用来喜欢什么。
这就是母亲的奉献精神吗？
奉献两个字听得人鼻子发酸。
有人说过，当我们在歌颂赞扬某种社会身份所做的贡献的时候，就意味着这些身份下的人们，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牺牲，是以自我为献祭的。
方龙想到老妈和这个词联系到一起，就觉得心里有点拧得慌。
不得劲儿。
难受。
“看来这次回家得问问妈，她到底喜欢点什么。”他把一颗野菜抖干净土，放到一边的篮子里，长长的吸了一口，缓慢的吐出来。“希望，我醒悟的还没太晚。”
老妈今年56岁，在这个平均寿命超过77岁的时代，还不算老。
一切还来得及。
“还有俺爹。”方龙想到老爹，忍不住就是一咧嘴。老方今年60岁，身体还很硬朗。好烟好酒好耍牌，年轻的时候，本事没有脾气却很大。
结婚有了儿女以后，才在方龙爷爷的棍棒下慢慢收敛了。老老实实种地养家。
老头是乐天派，万事不往心里去，特别善于苦中作乐。
信奉天塌不下来，就是塌下来了也有高个的顶着，和他没有一点关系。该吃吃该喝喝，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跨不过的坑。
没有任何事情能干扰到他的快乐。
典型的及时行乐的性格。
方龙骨子里有些东西就随了他爸。
也还好是没有全都随他。
虽然子不说父过，但方龙现在想来，老爹的一些行为，是有些欠妥的。
比如，他年轻的时候从来不管孩子，最讲哥们义气，好交朋友。
孩子渴了饿了要吃要穿从来不管。地里种的粮食收上来，卖了多少钱，生活费就是多少钱。他自己打打零工，就都和哥们朋友吃了喝了，剩下点就往家里带点，不剩就一分不往家里拿。
只要有局一叫就到，到了必喝，往死里喝。
孩子吃穿用度上学这类的事情，他从来不管。每次说起来还要说自己如何辛苦的赚钱养家，娘三个在家就知道花钱。
仿佛那孩子生下来放在那，然后扔点钱进去，风一吹就他们长大了一样。
不仅无限放大自己的作用，还完全抹杀老妈的功劳。
搁现在，用术语说，方龙老妈当年就属于是丧偶式育儿。
不过这个情况在方龙六七岁，刚上小学的时候得到了改善。
那年爸妈吵了一架，老妈回了次娘家，在娘家住了半个月。老方中间去接人，被大舅二舅拦回来了。
奶奶爷爷身体不好，两个孩子就跟着老方过了一个月。
前十天，天天下馆子吃好的，中间十天吃剩饭剩菜，最后十天窝头咸菜面汤。
还得给儿子女儿接送放学辅导作业，天天早起晚睡，比出去干活还累。
衣服不会洗，他们家也没有洗衣机，大女儿已经上初中了衣服能自己洗，儿子和他自己的总得洗吧？农村人衣服少，来回来去的穿，总有不得不洗的时候。
院子里的菜地得拾掇，地里的活也得干，家务卫生能不干就不干，可这么一个月过下来，老方还是瘦了快十斤。
操心又劳力，吃的又不好，怎么可能不瘦？
最后带着方龙去把媳妇请回来，发誓毛病会慢慢改。
老方这次说话算数了，真就一点点的改了。
由此可见，老方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也不是没有人，在媳妇离家走了之后，狠心的也不管孩子和家里，就仗着女人会心软，你不管我也不管，最后赢了哭的是老婆，输了哭的是孩子，反正落不到他身上。
等老了孩子还得养他，不然就去法院。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谁也别想在不要脸这个他所擅长的领域里，打败他。
一对比老方就好多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嘛。要说有没有后遗症，其实也有。此后老方老婆面前总是摆不起来一家之主的威风，不过却为家庭和谐做出了贡献。
比一些软饭硬吃的强多了。
爸爸还是个好爸爸，毕竟将自己养大的过程中，他也是出了力的。
所以方龙每次回家都会和老头喝两盅。
上次例外，第一次带方鹏鹏回家，有小孩儿要看着，就没喝上。
这次补上。
猴儿酒带着给老头也尝尝。
野菜挖的差不多了，方龙站起来刚要走，转身就看到大鳄鱼漂着河里啃西瓜，突然想起个事儿来。
以前家里没条件，口腔卫生方面都不怎么注意。加上方龙家这边是在江南边沿靠北，可能是水质问题，家里两个老人都有严重的牙结石，牙龈总是出血。也就近两年知道去洗个牙，出血是少了，可是牙龈萎缩却不可逆转，冷热硬的东西都吃不了。
鸭肉鹅肉牛肉羊肉又贵又难嚼，就都不怎么吃，基本就是吃点猪肉和鸡肉，这两年条件好点了，吃鱼的次数也多了。
“鳄龙河神！这河里有没有鱼啊？给我搞两条呗。”方龙之前是没往这方面想，现在一要回家就想到了下酒菜，再一看这河，就想起鱼了。
猴儿酒配灵河水了长大的鱼，绝了。
那还不盖了帽了。
“没有。”大鳄鱼眨巴了两下小眼睛，“你可以买点鱼苗放进来养。”
“啊？没有啊，那太可惜了。”方龙啧了一声，怀疑的看向大鳄鱼，“不会都让你给吃完了吧？让我放鱼苗，不会是想也给吃了吧？”
大鳄鱼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还想不想养鱼了？”
“……对不起鳄龙哥，我回去就买鱼苗，你想吃就吃，能给我留点就行。”方龙果断认怂。
看在以后能吃到灵河水出产的鱼的份上。
向河神献上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