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发和大李氏难得来一次，小李氏哪能让两个老的连饭都不吃就回去了。忙吩咐家里两个小豆丁给爷爷奶奶倒茶，自己去灶房忙碌起来，难得使出些力气来整治饭菜。
孙明礼和孙明义两个从小就乖觉，此时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彩衣娱亲。直逗得两个老的笑得合不拢嘴，都暂时忘了刚刚的糟心事了。
“明礼也到上学的年纪了，你们是个什么章程？”孙长发最关心的还是孙子辈读书的事儿，这么大的男孩子整日在山上疯跑也是个问题。
孙昌山哪能不重视自己儿子读书的事，早和小李氏商量好了，此时自然是实话跟孙长发交底：“秋收后就送他去镇上读书，先在大表姐那儿住着，过两年家里存了些钱，再去镇上买个宅子。”
“采荷那里说好了罢？”大李氏问道。
“自然，大表姐喜欢他得不行，还常催我们早些送他过去作伴呢。”李采荷没有再嫁的打算，自然也没想过要孩子，真要过继一个，她也懒怠去伺候。她们姐妹关系好，她不如帮着养养妹妹的孩子。她也不缺钱花，也不图什么，只等她老了，有个人帮着摔盆也就是了。
大李氏也曾听兄嫂说起过李采荷的打算，也觉得这样安排可行：“这样好，采荷成天也一个人待着，有个孩子家里也热闹些。”
几人又聊了些旁的，小李氏利落地收拾了一桌子饭菜出来。大李氏笑赞道：“清荷越来越能干了，现在收拾一桌子饭出来像模像样的。”
小李氏自从自己当家作主后，便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挣的每一分钱都是揣到自己兜里面的，可不比以前吃大锅饭时干劲足嘛。
此时也不谦虚，顺便抬一手大李氏：“也得是姑姑教得好，这两年我可学到了不少拿手菜。”
孙长发看了这一桌子有肉有鱼，菜色也丰盛，顺手就能整治出来，说明就是平常的生活水准。孙长发瞧见三儿子家过得好，自然是老怀安慰。
饭后孙昌山又雇了牛车要将两老送回城里，还是孙长发制止了他：“你整日也忙得很，作坊的事都得你亲力亲为，我们两个又不是不识得路，自己做牛车回去便是了，你在家忙你的。”
大李氏也跟着帮腔：“我和你爹还没老糊涂，你只忙自己的去罢。”
作坊的事确实不少，今日还什么都没做呢。孙昌山也不跟他们客气，道：“那我就不去送了，你们路上注意些。”又将小李氏准备的瓜果蔬菜安置到车上。
“都让清荷别拿这些了，早上已经提了不少了。”大李氏瞧见小李氏又给收拾了一背篼的菜，忍不住训道，“这些东西又搁不住，没得白白坏了。”
小李氏道：“都是做儿女的心意，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图吃个新鲜。城里纵是有卖的，又哪里比得上咱们自家种的？”
大李氏也就不再说了，只是偷偷将孙昌山拉到一边嘱咐道：“你二哥是个糊涂的，你平日里多看顾着一些，若是有什么大事就去寻我们来。”到底是一片慈母心肠，孙昌山自然是先答应下来。
几人在孙家大门外也拉扯了不少时间，牛车都等了一会儿，好在都是族里的兄弟，也才没多说什么。
临走只有孙明书出来跟着送了送孙长发和大李氏。孙昌河自觉无颜面对父母，赵氏更是心里有气，还强拉着二房的其他人不准出来。孙明书对赵氏是彻底失望了，没理会她的呱噪。
到底是跟着两个老的长大，孙明书跟爷爷奶奶的感情自是不一般。只是分家后，父母才是无法割舍的，二房这一摊子烂事实在让他焦头烂额。几人也没多说什么，孙长发只嘱咐孙明书要好好读书注意身体，旁的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一切都只化作一声叹息。
孙家现下家里雇了两个婆子，一个洒扫的，一个管灶上的事的，还给孙明琴买了个小丫头，孙明诗也给配了个书童。孙明玉往常在陈家就给找了个乳母，搬出陈家时陈夫人也让陈氏带着过来了。
所以孙家几个人整日都没什么事，比在乡下时闲了不少。孙长发和大李氏也不是享不来福的人，这样的好日子谁不愿意过？两人倒是都有些后悔当日没有早些分家了。
夏日总是难熬些，但在家闲着无事发生，时间就会过得飞快。孙明琴每日只顾着消夏，旁的事一概不过问。夏天都过完了，齐怀远才上门来找孙明琴说冰粉的事。孙明琴也不是不爱钱，只是钱只要够花了就没必要太在乎。
况且她既然信齐怀远，自然不会成日里盯着,生怕别人怎么着了。
“原也是我不够谨慎，不知怎的，这冰粉没多久就被别人琢磨出来了。好在咱们囤的辟荔果够多，他们在附近没处采买去，才只有少量的出来卖。但明年这个独家生意却是做不成了，只有拿来当个小甜品使。”齐怀远对这事有些愧疚，觉得是自己没有将事做缜密。
冰粉的制作没什么秘技，任谁知道食材是辟荔果后再多试验几次也就成了，孙明琴不觉得这事能怪齐怀远，安慰他道：“这东西太简单，又需要大量的辟荔果，不是那么好保密的。怀远哥哥也不用太在意，本来就只是个小吃食罢了。”
齐怀远深知事成以密，孙明琴不在意不代表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轻轻揭过。这次幸好还没有专门建作坊，不然亏空更大。他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五张一百两银票放在桌上：“冰粉的方子就由顺风楼买了，妹妹也就不用再操心建作坊的事。”
用五百两银子买个冰粉的方子，怎么算也是齐怀远为了照顾自己，孙明琴没好意思将钱都收了，一点不收又怕齐怀远过意不去。她便从五张银票中抽了两张出来，剩下的都推回去：“按现在冰粉的市价，两百两银子尽够了，多的怀远哥哥收回去罢。”
这五百两齐怀远既然拿出来，当然没打算收回去：“冰粉这方子往后每年都是要用的，顺风楼用这价将方子买了，哪里谈得上吃亏？”齐怀远说着还拍了拍孙明琴的发髻，笑道，“往常妹妹常有些奇思妙想的方子，也没有计较什么，都是直接给我用了。好容易跟妹妹谈一回银钱，妹妹这样，莫非真是嫌我这商人铜臭味太重，只重钱财，不重情谊罢？”
其实齐家对陈家的照顾颇多，什么金银布匹孝敬的就不少，孙家也跟着得了不少便宜。就说孙明琴做衣裳的料子，大多也是齐家的商队去各处，捡着新奇的买了回来。
所以孙明琴给齐怀远方子从未计较过什么，亲戚间有来有往才是长处的道理。她那些菜谱若是有用，能帮上齐家一二，她就已经觉得很开心了。
只是齐怀远既然这样说了，孙明琴也不好再推脱，只能跟着说笑几句，将这五百两收了下来。想着之后有什么好想法，还是得跟齐怀远多说说。
两人没闲话多久，齐怀远就拜别陈氏后就离开了。他向来事多，齐家那一大摊子事现在许多都指望着他，往常许多场合都是露个面便忙别的去了，此时没有久呆也没什么可说的。
今日齐怀远上门又给带了不少好东西，大李氏正和陈氏正在归置呢。
现在孙家大房是陈氏当家，大李氏是帮着归置，怎么分配还得听陈氏的。本来陈氏就是顶顶孝顺的人，没什么瞒着老两口的。
自然一应东西都没少过老两口，一家子人也没开过什么小灶，有好东西都是一起用的。
大李氏最近在附近交了几位新朋友，每日听了些邻里间的闲话，回来也跟陈氏摆摆，今日孙明琴也跟着听了一耳朵。
城里的闲事和乡下的又有些不同，乡下人每日就是伺候着几亩地，吃用都是从地里来，聊的自然是庄稼最多。城里人都没有土地，就算是有的，也是赁给别人，就等着收租子。所以城里人的营生若是没有祖上积德，更是艰难些。比如巷尾有一家子，男人没有活计，挣不来钱，还爱喝酒，家中所费全靠他妻子和女儿与人洗衣裳。
三人正在堂屋里闲话呢，孙明诗刚巧下学回来了。他现在每日悠闲得很，孙昌家去了省城，没人检查他功课。又有个书童贴身伺候着，倒不像之前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他每日穿着直缀，摇着扇子，看起来越来越有少爷的架势了。
见他回来，大李氏忙让他先回屋里洗个澡松泛松泛，陈氏也吩咐灶上的人将准备好的热水送去。
“这宅子倒是都齐全得很，院子里连井都是打好的，我看那些没有井的人家，每日得跑老远去挑水呢。”大李氏感叹道。
陈家给陈氏准备的自然是最好的，当日这宅子本就是预备给孙昌家和陈氏婚后住的，陈夫人自然是样样都考虑得周全，就怕苦了自家的幺女。
孙明诗洗完澡，没在房里读书，而是踱步到了孙明琴房里。
刚刚孙明琴在堂屋里给他打眼色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自然是要来问问孙明琴怎么回事。正巧他也有新闻跟孙明琴分享呢，家里的大人都是满口的大道理，有些话只有跟姐姐说才有意思。
“之前辟荔果的事你没少帮着跑腿，喏，这张银票你拿着，若是有用钱的地方你也自在些。但要是被我逮到不学好，用这钱出去干些腌臜事，我可不轻易饶你！”孙明琴努努嘴，示意孙明诗桌子上的那张银票。
孙明诗虽在家受宠，但也没谁给得了他这么大面额的银票，往日能得个碎银子来花用已经是不得了了。此时见了这银票稀罕得拿起来又是对着光照，又是研究票上的各种印记。
瞧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孙明琴没忍住抬手给了他个脑瓜崩：“别傻乐了，收好别让长辈看到了，到时候给你收了可别来找我哭。”
孙明诗笑嘻嘻地将银票折好揣进怀里，还用手拍了拍银票的位置，要是有尾巴已经摇起来了：“还得是大姐最疼我。”
“家里谁不疼你了？”孙明琴笑着打趣他。
“哼。”孙明诗轻哼一声，“反正不是最疼我。”
孙明琴大概也知道孙明诗心里的不痛快，安慰他道：“傻子，任他孙明书再讨人喜欢，也只有你才是我亲弟弟呀。就算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也是手心，他是手背。”
听了孙明琴这话，孙明诗心里得意极了，又忍着不能喜笑形于色，强绷着脸，嘴角却要飞到天上去了。
说起孙明书，孙明诗想起要跟孙明琴说的事：“二叔家应该是真的没钱了，我瞧见明书课间都在抄书。”
学子抄书换钱常见得很，读书所费本就不少，非普通人家能够承受。往日是孙家一大家子供孙明诗和孙明书两个，而且两人就在孙昌家的学堂里读，除了笔墨纸砚，也没有别的花销。再加上孙家家底不错，每年收租子就不少钱了。
今时不同往日，赵氏将家里的银子花了个干净。这银子钱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没有凭空变出来的。光是孙明书每个月一两银子的束修就不是笔小数目，何况还有笔墨纸砚，在书院的吃食。
二房本来就只能靠分家分的那些东西支撑，虽说有五亩地，但伺候了一整年得的那些，除开一家子人的吃用，要上交的税费，一年到头也剩不下几钱银子。
原本先仅着那三十两银子，明年秀才先下场试试，若是中了自然是好，若是中不了，再想往后的出路也不迟。
谁成想赵氏来了这样一出，现在事情都给提前了。
只是这事在孙明琴眼里不算大事，“爷爷奶奶手上还捏的有钱，总不会让他交不起束修的。”
孙明诗深以为然，孙明书读书这事爷爷再不喜二房也不可能丢开手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