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霜做起来并不难，孙明诗从山上又找了不少茯苓挖回来，和孙明琴一起洗了、磨了。最后滤出来的粉末，都用纱布包起来挂在屋檐下晾干。
“《石头记》里面的那些吃穿住行，现下在县城里最是盛行，好些商人瞅准时机，出了不少里面有的东西。这个茯苓霜书里就说是个好东西，我们要是将这个东西拿出去卖，定然不愁销路。”孙明诗虽然是个读书人，但自小也是跟齐怀远一块玩大的，没有像有些读书人那样自命清高，看不起满身铜臭味的商人。
反而也有几分商业嗅觉，这茯苓霜就是摆在眼跟前的生钱宝贝，哪能就这样放过。
之前琥珀蛋的方子能换不少钱，这事孙明诗也是听说过的，但是这些都是大姐自己的东西，孙明诗自然不会来指手画脚，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因为家里都是读书人，没人打理生意上的事，孙明诗觉得还是卖方子对孙明琴来说更划算，有了钱买宅子置地，坐在家里就能收租子。等出嫁的时候，地契充做嫁妆，既好看排场，又不会像银子一样，贴补了都没个数。
“茯苓霜也算是一味药，怀远表哥名下没有药铺，倒不好找他。我刚巧认识个家里有药铺的同窗，倒是可以拿给他看看有没有门路。”
家里能有铺子的应该不会是塔山村的同窗，可孙明诗做事还算靠谱，锦屏书院的同窗才认识几天，也不可能贸贸然推荐给她。
孙明琴福至心灵：“你这同窗姓啥？”
知道孙明琴已经猜出这位同窗是谁了，孙明诗笑嘻嘻的，也不回答。反而打王逛东看西看找事情，假装忙碌。
经过上次端午节见面，孙明琴内心已经决定要跟何霄好好相处试试，所以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反感抗拒。只是还是有点小傲娇，所以只小声和孙明诗道：“随你吧。”声音小的，孙明诗差点都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不过这话代表的意思，至少是孙明琴不像以前那样抵触何霄了，孙明诗很替两人开心，在他心目中两人是很般配的。所以这两日在家就不停地在孙明琴耳边说着何霄的各种好话。烦得孙明琴都想说，你要是这么喜欢他，要不你嫁给他吧。
但是看着孙明诗真挚的小模样，又不忍心对他口出恶言。
说到何霄，原本孙明诗以为到锦屏书院还能跟何霄继续当同窗，结果去了锦屏书院才发现何霄并没去，之前因为自己想当然了，所以也没问他，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哪里读书呢。正巧可以通过送茯苓霜这事，去问问他。
孙明诗在这边单方面地思念何霄，何霄却没空想他。何家专门请了位刚刚致仕的老翰林在家教他，他每日朝乾夕惕地刻苦读书，皆因何嘉木对他的要求是成亲前至少得考中秀才。
秀才需要通过院试，院试由各省学政主持，凡经府试录取的童生均可参加，通过正试、复试二场后出案录取者就是俗称的秀才。
院试比之县试、府试难得多，秀才各县每科录取人数从数人到二、三十人不等，由于名额有限，白发苍苍却仍在考秀才的比比皆是。
院试每三年一次，明年恰有一科，何霄就在准备明年的这次。
孙明诗和孙明书的底子比何霄差得多，但也打算明年先下场试试，只是也就摸个石头。不同于童生试只考察基本的文化知识和写作能力，院试正试要考《四书》两文、诗一，复试考《四书》文、《小学》论、诗各一。
孙明诗现在的水平，这些对他来说都难得很，所以孙明诗早就做好了在锦屏书院至少读四年的准备，每日只尽心学就是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孙明诗送去给何霄的茯苓霜很快就在何家的药铺里出售了，何家的药铺不仅在镇上，县城、府城、甚至京城里都有的。所以孙明琴第一个月的分红就拿了足足两百两，这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孙明琴还有些纠结这钱要不要过明路呢，孙明诗先就制止了她：“你挣的银子就自己收着，现在虽然分了家，但财不露白，让人知道了总归有人惦记的。”况且当初他拿这茯苓霜只是为了卖方子的，最后何霄给了一成的利，也只是因为这方子出自孙明琴的手。若是孙明琴用这钱贴补家里，他们成什么人了。
孙明琴一寻思也觉得有理，要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每月这么些红利，有的人得嫉妒成啥样啊。
上个月琥珀蛋的作坊刚卖出去第一批货，每日两百个鸡蛋，做成琥珀蛋后卖五文钱一个，除去收蛋的成本每日能得八钱银子，一个月就是二十四两，再扣去其他东西，一个月下来能净得二十两。这还是目前货供得不够的情况下。
现在县里各家酒楼和杂货铺都卖着琥珀蛋，李采荷又认识一群跑行商的给介绍了过来，带着这蛋去外地卖更是稀奇。
每日小李氏不仅坐在家里收蛋，还包了个荒山，自己喂了几百只鸡，就怕蛋不够。
这荒山也不远，就是塔山山脚旁的一个小山包，本来也没种树没种田的，一直荒着，长满了杂草。干别的不行，养鸡倒是块好地。
孙昌山还剩了些银子，这又不贵，索性将这个小山包买了下来，周围扎了圈竹篱笆，就在里面养鸡了。
这山是孙昌山买的，种鸡也小李氏到处去收的，看管鸡场的人也是孙昌家请的孙昌福住在那儿。孙明琴没去掺和，就跟两人议定，这鸡场的鸡蛋拿来作坊也按外面收鸡蛋的价一起算成本就是，这鸡场也算三房的一个产业。
第一个月赚的二十两孙明琴也没叫着马上分了，而是留作后面的本，从下个月再开始分红。
只是赚了这么些钱倒不好藏着掖着，大家都是看着的。小李氏也不用跟孙明琴说，自己拿了私房，趁着两个读书的在家，置办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一家人一起吃了一顿。
席上孙长发和大李氏是开心的，老三有了这样一个营生，以后也算不愁了。孙昌家和两老的心是一样的，同时又自豪于孙明琴这个女儿。
唯一苦涩的只有二房，孙昌河本就爱喝酒，今日更是一杯接一杯闷头干，孙明书劝都劝不住。赵氏也阴阳怪气得很，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大房和三房一起赚大钱，联手排挤二房。
陈氏回房就跟孙明琴说这个家估计呆不久了，得早些把县城的房子修葺起来。孙明琴也深以为然，赵氏的话她听着都不舒服，更何况小李氏。
果真小李氏回房就跟孙昌山摆脸色：“你这个二嫂是越来越过分了，咱们好心好意地请客喝酒，她在那里阴阳怪气给谁看的？我又没欠她，每日做的那个样子！”
孙昌山也不太舒服，但是他到底要看点孙昌河的面子，只能劝道：“就这最后几个月了，爹娘和大哥今年年底就会搬到县城去，到时候咱们把院子一隔，不来往就是了。”
小李氏也是一直想着也就处最后几个月，懒得跟她计较，可她最近仗着怀孕，家里的事是一点不沾手，每日挺着个肚子指点江山。
“我跟你说，往后我可不伺候她了。我现在不仅要在家收蛋，每日还要去鸡场那里弄鸡食，都累得要死了，还要每日好吃好喝地招待她。”小李氏虽也是为了挣钱干劲百倍，但自小也没吃过什么苦，所以这两个月来也是累的不行了。
现在孙家的家务活，像砍柴挑水什么的重活都是孙昌福每日早上来搭手做了；几个小的每天就是割猪草，找小虫子喂猪喂鸡；小李氏是伺候菜园子和煮一家子的三餐饭。赵氏和孙明棋要洗全家的衣裳和洒扫。
原本小李氏是只用伺候菜园子的，自从赵氏年初闹着回娘家后，煮饭的活便落在了小李氏头上，现在赵氏怀了身子，孙明棋更是借口定了亲，要养养手，连衣裳都不洗了，各房自己洗自己的衣裳。
陈氏一向是银钱开道，赵氏不洗，她便在村里顾了个婆子洗。像大房这样的人家，就算不洗衣裳，别人也只觉得理所当然。
小李氏的活就比之前重了不是一星半点，再加上作坊的事，每日是真的累。
这一切孙昌山也不是没看在眼里，但是他每日也忙得不行，除了五亩地要种，虽然这段时间有孙长发帮衬着，但是自己也要做不少。作坊的事更多，每日和泥包蛋，还要端进砖房一个一个在架子上摆好，还不能忘了去鸡场看看情况。另外还要接待来定琥珀蛋的客人，已经下了订单的，孙昌山还要送货上门。就算这样，他有时半下午得了闲，也会去菜园子里帮着除除草、浇浇水。
“要不，咱们再请个人吧？昌福就一个人，能把鸡场照顾好就不错了，其他这么些事我们两个人也忙不过来啊。到时候人累坏了，挣多少钱也补不回来。”作坊的生意蒸蒸日上，每日都有源源不断来打听如何订购的人，小李氏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况且能赚到钱了，手里肯定就会松些，也舍得花钱了。
孙昌山思索了一会儿道：“我在族里寻一位可靠的族兄，每日帮着送货。送货的事甩脱了，我就能闲些，菜园子你就别管了，我每日顺带手干了。鸡场那边也由我每日过去，收蛋的事就让昌福一并干了，他老实得很，你偶尔去看看就行。只一样，现在你还是做着全家的吃食，一下撂开手，倒显得我们没理了，好歹把这段时间熬过去。”
小李氏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很多事能做便顺带手做了，实在是赵氏欺人太甚，再好的脾气都受不了了。本身怀孕的脾气多少会古怪些，但也没见过像赵氏这样的，满屋子都是她的仇人：“往常这些活一直都是她的，结果今年作天作地，什么也不愿意干了。现在好容易作分了家，结果我们有开作坊赚了些银子，也不知她晓不晓得后悔。”
分家这事，赵氏晓不晓得后悔不知道，但是她已经看上了茯苓霜的生意。
原本孙明琴和三房搭伙开的这个作坊，赵氏心里就不自在，又特别是看着挣钱了，一个月少说都是几十两银子。赵二媳妇都拉着赵氏问了好几次，里面有她的份例没有。
赵氏这人好面子，见着别人挣钱了，心里正不痛快呢，还嘴硬道：“他们那点小生意，又辛苦，又挣不了什么钱，谁稀罕！”
赵二媳妇以为赵氏自己有章程，也就不再问了，只等着赵氏挣了大钱，赵家好沾些光。
正巧这段时间孙明棋也常常去镇上，自然知道何家的药铺新出了茯苓霜，一盒就要整整五两银子，就这个价，镇上那些有钱人都是争着买的。
孙明棋回来和赵氏说了，赵氏就知道机会来了，孙明琴做这茯苓霜的时候也没法避人，她在旁边早看得真真的，实在是简单得很。
去塔山挖些茯苓又不要钱，做好了拿去镇上不说也卖五两银子，二两、三两都是白赚的。
制茯苓霜自然不能在孙家弄，赵氏让孙明棋每日偷偷去赵家捣腾，反正最近孙明棋也常不在家，不会有人怀疑。
没几天还真叫他们制出了茯苓霜来，孙明棋又主动带着茯苓霜要去镇上卖，赵家人还不放心她，生怕她将钱赚来的钱独吞了，让大壮今日学也不去上了，就跟着孙明棋一起去卖茯苓霜。
孙明棋原本以为按这东西现在的行情，等会儿一摆出来肯定是一抢而空的。她在集上花几个铜板租了一个位置，就将茯苓霜摆了出来。
本来满心欢喜要挣钱了，结果一整个上午也没卖出去一罐，她又和大壮一起背着走街串巷地叫卖，仍旧没人理她。
本来孙明棋累了一天没点收获心情就很不好，偏偏大壮还在她面前各种抱怨，一会儿说女人就是赔钱货，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一会儿又说赵氏和孙明棋是不是故意骗他们，就是为了不给他们钱。
孙明棋也不是能受委屈的人，当即就跟大壮撕打了起来，她那个小身板又打不过大壮，反倒被大壮一把掀倒在地，连带着背篼里的茯苓霜也全部倒出来，撒了一地。
好几天的辛苦和满心的期待全部付诸东流，孙明棋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不忘一边将撒出来的茯苓霜从地上重新捧起来。
赵大壮反倒一溜烟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