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瞎子在胡乱弄什么。”
归尘从殿内走到庭院里，一脸的不悦，但看到那张脸又忍不住想起睡梦中的情景，这句原本是斥责的话就有了几分嗔怪的意味。
缔一扶住了一旁的石桌，继而对着归尘行了一个不三不四的礼。
“属下想要学武，能早日帮得上殿下的忙。”
不得不说虽然缔一平常有点缺心眼，但拍起马屁来还是挺有一套的。
尽管知道归尘定然会嘲讽他，缔一也死皮赖脸说着这些话。
他都能猜到归尘毒舌会说什么了，诸如类似“你个奴隶也想习武，简直是痴心妄想，本殿身边是无人了吗，竟需要你来帮本殿做事”。
缔一现在微微摸清楚了一些归尘的性子，或者是二者身份差别过大，在归尘眼里缔一和个玩具没什么区别，只要他厚着脸皮，就不会触怒归尘。
缔一就这么低着头等待归尘的嘲笑声传来，结果料想中的嗤笑迟迟没有等到。
嗯？
不说话？
难道是生气了？
不应该啊。
缔一疑惑抬头，但他只能模糊看到眼前有一团黑色的身影，看不清楚脸上的神色。
归尘的眼神凝在了缔一的手心上。
那桃花树枝坑坑洼洼不够光滑，缔一眼睛又看不清，挥剑这么长时间自然会受伤，现在手心上全都是深浅不一的伤痕。
连把正式的剑都没有，就说要习武，真是无知者无畏。
归尘收回眼神，猝不及防之下就与缔一的眼神对视，那双混浊的眸子与梦境中重合，归尘一瞬间有些恍惚，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转瞬即逝。
“你叫什么。”
归尘冷冰冰的声音传出。
“回殿下，属下名为缔一，缔结的缔。”
虽不知道归尘为什么要问他名字，但缔一还是老实巴交回答了。
至少这代表着归尘愿意与他亲近一些了？
“本殿归尘。”
尽管心中并不平静，但归尘面上不显，反而是来到缔一身后，拿起了那桃花树枝，轻轻一振，树枝的两段就变得光滑了起来。
身子倏然贴近，让缔一警惕起来，以为是归尘要对他动手。
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不怎么害怕归尘，甚至有点死皮赖脸粘着他的倾向，但这也是权宜之计，怎么可能不害怕？归尘甚至与他并不是一个种族，而是残暴的古魔族。
但还没等缔一下意识做出什么防卫来，归尘就已经将那树枝塞到他的手里，光滑的表面不会再划破他的手。
归尘冷冰冰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将缔一的思绪快速拉回——
“就演示一遍，记清楚了。”
说罢，不等缔一点头，他便抬起了缔一的胳膊，脚步迈出，竟然是在亲自教他剑招！
缔一没什么天赋，就凭那么挥剑怕是百年入土了都很难成才，如果有归尘教的话，的确要好很多。
缔一双眼看不到演示，归尘便只能通过这样的方法来让他肌肉记忆，虽然归尘也并不指望缔一能成才。
归尘平日里虽不使剑，但这可不代表他不会，剑气喷薄欲出，剑法行云流水。
霎时间满院落花飞舞，二人周身萦绕着漆黑剑气。
原本是浩然之气，但眨眼间便快速变化，凌厉而快速，与归尘的剑芒相映成趣，剑走偏锋，而非墨守成规。
缔一只觉得似乎身前真的有一位敌人，但归尘不求快速斩杀，而是剑法风格不停变化，似在与其切磋，好让缔一更加能够了解其中含义。
手中明明只是普通的一根桃花树枝，缔一却觉得这分明就是剑，剑出激起风云涟漪。
半晌后，归尘收手，缔一还没有从那剑招中缓过来。
这只是归尘最简单的几招剑式，毕竟太难了的话缔一也承受不住。
“本殿出去做事，你不可离开此地一步。”
归尘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快速松开了缔一的胳膊，但缔一沉浸在剑式感悟中，竟是没回过神来。
归尘：……
就算是古魔王想要打压他，也从未这么无视过他，而现在堂堂古魔族的继承人被一个孱弱人族无视了。
归尘气不打一处来，但看到缔一认真的神色，又看了看某处旺盛但秃了一块的桃花树，眼角抽搐几下，冷哼一声便要离开。
“多谢殿下指点，属下定然不忘殿下恩情。”
缔一的声音传来，话语中是分明的喜悦之情，归尘没有回应他，只是脚步顿了顿便离开。
所以说人族孱弱，竟是这般愚蠢。
……
缔一可不知道归尘在心里又把他骂了一通，他现在的确是激动得难以复加。
原本他挥剑上万次不得要领，被归尘这么一点拨，便豁然开朗，胸腔中堆积的郁气也解开。
缔一闭眼，将手中的桃花枝想象成真正的剑，而自己也不再是一个受制于人的孱弱人族，而是堂堂古魔族的天才。
若是有熟识归尘的人在，便能发现现在的缔一有几分归尘的气质。
没错，他在模仿归尘。
缔一的理论相当粗暴——既然自己学不会剑，那便去学归尘，总之学来的本事是自己的！
抬手起式，缔一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没有立即挥剑，而是如同雕塑一般静止在原地。
天地之间仿佛寂静了下来，虫鸣，鸟叫，花落的轨迹，在缔一漆黑的世界里全都暂停。
一只银色的灵蝶翩然而至，从缔一体内涌出，继而围绕着他徘徊，态度亲昵。
那灵蝶在缔一的脑海之中快速演化方才归尘的招式，将之化为数道白光。
不知过了多久，缔一终于出手了，虽然动作还有些许生疏，但已经有了几分剑式的影子。
缔一身着血色长袍，袍身飘逸若流云飞扬。
虽说是学着归尘的模样，但缔一的剑招多了几分自然飘逸，如同红尘乱世中的蝶舞，惹得满院子的落花再次飞舞，停留在他的肩头，发尾。
缔一不知疲惫地一次次尝试，又在尝试中改良，数个时辰之后才停下。
尽管是归尘最简单的剑招，但他可是古魔一族有史以来的第一天才，就算是最简单的一招也足以让缔一这个新手感悟良久。
但若是旁人看到，也会惊叹于缔一的学习能力，毕竟这是归尘打算给他半年的时间学透的，而现在缔一已然初窥门径，效率不可谓不快。
缔一手中的桃花树树枝被他放到了石桌上，只觉浑身酸痛，脸上的五官皱了起来。
方才练剑太过投入，如今陡然放松下来，只觉得四肢都被卡车碾压过一般，就连走起路来都有些踉跄。
缔一拖着疲惫的身子朝着某个角落走去。
那是归尘给他安排的住所，虽然普通且不太起眼，但好歹让缔一终于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