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公子，这是我们刚从菜地里摘的，可新鲜了。”
老妇人笑着把菜篮递给他，里面躺着几颗翠绿的大白菜，叶子上还留着晶莹的水珠。
她笑道：“等你娘子回来，替我向她问声好。”
闻珩面上一热，“好。”
老妇人颤颤巍巍离开。
没过多久，书妤就从外边回来。
让她意外的是，那修仙界第一人竟然围在灶台前为她洗手作羹汤。素来只拿长剑的手熟练地起锅烧油。
不得不说，这场面由他做起来，多出了几分美感。
书妤抱臂靠在一旁，一脸兴味地欣赏着。
“怎么想起下厨了？”
他们俩都已辟谷，这种吃食可做可不做。
闻珩动作没停，轻声道：“刚刚李老妇人来了，送了点白菜。”
书妤这才注意到搁在他手边那一颗颗嫩绿饱满的大白菜。
这老妇人是书妤偶然间救的。某天老妇人上山采药时摔伤了脚，坐在地上根本起不来，书妤本不想暴露行踪，但对方年纪大了，不带她下山指定活不过晚上。
最后她还是把人从山上背下来。听她一说，书妤才知道老妇人和老伴就住在他们不远的村子里。
书妤刚把人送到门口，就看见一个头发花白，走路有点跛的老人急匆匆从屋里走出来。
想来是担心坏了，抱着老妇人一顿哭。
后来一来二去，也算熟络了，老妇人时不时就送点菜给他们。
“来，尝尝我的手艺。”
闻珩夹起白菜，下意识就递到书妤唇边，完全没注意这动作有多亲密。
书妤扫了他一眼，就着他的姿势把菜吃掉。
“怎么样？”
他的语气还有点忐忑。
“好好吃。”
这是实话，她在魔界也不怎么进食，都快要忘掉食物的味道。闻珩做的这道酸辣白菜，入口就唤醒了她沉寂已久的味蕾。
闻珩唇角上扬，周身的清冷因为这笑散去不少。
“你怎么还会做菜？”
书妤没记错的话，他自小就长在修仙世家，也算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子。但看他的架势，熟练得很。
闻珩：“宗门弟子时常会被派到人界处理祸害一方的妖魔，那些妖魔智力出群，我为了捉他们通常会扮作百姓潜伏在人群中。”
没想到还有这一缘故。
书妤有些意外，看来闻珩比她想象的还要接地气。
“你曾经说过，想要和心爱之人隐居。”闻珩把盘子放到一边，企图用自己很忙来遮掩情绪，“等我报完仇，可以寻个安静之处同你隐居……”
书妤只听进去了“报仇”两字。
他和裘灼积怨已久，加上这次被这般对待，肯定是要报复回来的。
书妤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不能把人整死了。
她转念一想，凭他们两人现在的实力，最多同归于尽。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大概是她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闻珩继续道：“你又改变主意了么？”
“那倒不是，”书妤轻叹，“你与裘灼实力相当，只怕是杀不掉他。”
“那便挖去他的双眼，挑断他的手脚筋，砍掉他的兽角，百年恨意才可化解。”
说这话时闻珩语气淡淡，像是在讨论今日的天气如何。
书妤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拉着闻珩到石桌旁坐下。
“今夜是月圆之夜。”
书妤昂头看着浑圆的月亮，正想开口，忽然反应过来现在闻珩的眼睛还没有恢复。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无声朝着书妤的方向。
微风拂起他的发丝，他安安静静坐着，宛若皎皎天上月。
“这次无法与你一起赏月，”闻珩轻声道：“下个月圆之夜，陪在我身边一起看吧。”
书妤微滞，随即轻笑起来，“尊者比我们初见时变了不少。”
那时候话少得可怜，和她多说一个字犯法似的。哪像现在，竟然能面不改色说出这么缠绵的话。
闻珩并不接话，只是伸手准确无误轻抚上她的脸庞，“却芷，我还未曾见过你的模样。”
微凉的手指停留在她的脸颊，书妤贴上他的手掌，揶揄道：“若是我相貌丑陋，阙玉仙尊不会嫌弃我吧？”
“只有内心空虚之人，才会格外在意皮囊。”
书妤轻笑，这点倒是被他说中了。
“无论你是什么模样，闻珩只有你一人。”
闻珩忍不住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我只是有些等不及想要看见你的模样。却芷，如果可以，我希望眼睛恢复时，见到的第一人是你。”
被关在黑水牢那么多年，闻珩很多人的面貌都快要忘却了。
实际上，他没有失明时，也记不到几人的脸庞，就连万家玮，裘灼，他只能记得大概。
他辨别人，更多的时候是靠气息。
每个人的气息都不同。
譬如他面前这人，气息是微凉夹着淡淡桃花香的。
他们第一次在黑水牢见面，他就记住了她的气息。
“好。”
三日过去，闻珩的修为已经恢复了八成。
书妤陪着他，亲眼看着他把那琉璃盏重新炼制。
这还是书妤第一次感受到闻珩的实力，他周身灵气充沛纯净，身上紫气缠绕。
想来用不了就可以飞升了。
书妤坐在一旁，看得专注，半晌，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直觉告诉她，是裘灼要找到他们了。
书妤立马站起来，现在闻珩正处于关键时刻，不能出一点岔子。
“怎么了？”
书妤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有人闯入了我的结界，我出去看看。”
闻珩皱眉，“我与你一同……”
“不用，”书妤俯身在他额头亲了下，“我保证在你眼睛恢复之前回来。”
“……好。”
书妤踏出结界，抬手又加了一层。
随后从纳戒里掏出传送阵，眨眼间她就被传送到数百里之外。
她刻意释放了自己的魔气，以便裘灼能够找到她。
不出她所料，一炷香过去，凶悍的气息顷刻间逼近。
书妤不过抬眼间，高大的男人就来到她的身前，她还没有开口，就被眼前的魔族狠狠按进怀里。
他近乎是咬牙切齿道：“书妤……”
只是两个字，被他含在口腔间，像是要把她的名字咬碎嚼烂，方能解心头那滔天的恨意。
偏偏语气深处，又埋藏着无法克制的眷恋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