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相信了吧？兄弟，识念集体会周期性地清理掉冗余思维，有时会在机缘巧合下，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来。”
“你也别有心理负担，等确认了你没有威胁，就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了，想开点。”
……
“你好，我是顾漓，将由我来负责你的状态审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你的审查通过了，身份信息已经在识念集体完成登记，祝你生活愉快。”
……
“朋友，你如此浑浑噩噩只是在浪费识念集体的垂青，它如此伟大，不容亵渎，如果继续这样，我们会收回你的资格。”
“我们能够知晓你的记忆，最后片段是停留在手术台上的瞬间，说明你死在了那里。度过了十分失败的一生，但那都是假的，为什么不珍惜这又一次机会呢？”
赵齐推开门，室外的阳光有些晃眼，真真假假的错觉淹没着他。
“我记得……我那时的随身物品，还扣押在这里。”
很快有人拿来一个背包，一部手机，些许药品、食物，再无其它。
“是少了什么东西吗？”
赵齐没有回头，“没有。”
他似乎决定过什么，悔恨过什么，仰望过什么，但他早已被识念集体囊括，哪一边是梦，在他接住阳光时早已得到答案。
身后的目光不再凝聚在他身上，赵齐拨通一个号码。
……人们很少再用这种联系方式，也许铃声一响，对方就知道是他了吧。
“喂？是赵齐吧。”
“顾医生。”
“我就知道，怎么了，还是融入不了正常生活吗？”
“确实有点……所以就想找你帮忙。”
顾漓是环带上的一位医生，虽然人们摆脱了疾病，但心理上的问题并不能彻底解决，这是自由意识存在的必然。
“好啊，上午快忙完了，这样，你先过来。”
“嗯。”
……
“我觉得相比在咨询室交流，切身体会一下外面的生活对你更有帮助。”
“听你安排。”
赵齐默默跟在顾漓身后，全程只是简短地回应，从不主动开口。
“天南山的蹦极很热门，走，去打卡！”
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在跳下去前犹豫了片刻，而顾医生却勇敢得多。
“看吧！害怕，也是人真正存在的证明，那一瞬的胆战心惊，是不是激起你活下去的决心了呢？”
他的记忆里也曾无数次害怕过，可……那些瞬间都十分模糊，明明是更加凶险的经历，却像噩梦惊醒一般，恐惧来的十分无力。
“走，下一站！”
……
“来，不要抢，每人都有份！”
顾漓被一群孩子簇拥，手掌被许多双小手牵着，笑得温柔。
“姐姐，姐姐！”
“顾姐姐今天又来看我们啦！”
“笨蛋，你玩泥巴不洗手，不许牵顾姐姐！”
赵齐把一些食物和书分发给孩子们，当他们接下时，才只好不舍地松手。
“芊芊你要的寓言故事，姐姐帮你带来了哦。”
“雨辰，你不要抢糖，都蛀牙了，不过虽然吃不上糖，但姐姐给你买了件新衣服。”
孩子们的笑容是治愈的，尤其是那一个个纯洁又稚嫩的灵魂，因为他的举动而欣喜，赵齐也不自觉地温柔下来。
充实的感觉，让人意识到自己仍存在着。
“顾医生……我们不是解决了衣食住行这些基本物质需求吗，为什么这些孩子……”
“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有地方住，有东西吃。”
顾漓转过身来，摸了摸孩子们的头。
“他们需要关心，需要有人告诉应该怎样认识世界，成为怎样的人。或许，他们曾被人抛弃，被遗忘……”
“但世界上总有什么人，在希望他们好好活下去。但愿这份温暖，能够时刻伴随他们。”
……
再纷杂的城市，都会有安静的一角。
书店很安静，盆栽散发着清香，灯光柔和，映出几道驻足下来陶醉其中的影子。
赵齐合上书，出神了许久，仍沉浸其中的顾漓才发现了他。
“怎么样，思考和沉淀，有没有让你对人生的感悟更深刻了些呢？”
他没有回应，只是目光中带上几分歉意。
“这样啊……没关系，改变一个人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至少，要让你先醒来。”
顾漓也有些头疼，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正在纠结，所幸在往好的一面发展。
“顾医生，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哦？可以，尽管问！”
赵齐抬起头，她还没在这人眼中读到过如此确切的情绪。
“幻梦，何时醒来？”
沉默。
兴许是顾漓思考很久仍不知作何回答，她笑着摇了摇头：“寻常风景也看过了，这样，我带你去看些不一样的吧！”
“跟上来吧……那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
海风吹走人一天的疲劳，渔村的灯火铺就返航的路。
巨大的环带绵延，然而在海的上空，它被截去一段，数百里的空隙，同样是意识体的禁地。
赵齐走近了些，却撞上屏障。
“别走太近了，对我们来说，这裂缝很危险。”
断裂处有金色电光肆虐，将环带劈碎，扬起深紫色碎屑，而环带也在不断自愈，两者维持着平衡，不会进一步扩散，也不会进一步好转。
“这是……什么？”
赵齐喃喃自语，不可置信道。
“被破坏的一部分识念集体，那一部分的牺牲，保全了如今的一切。”
风拨动顾漓的发丝，她的目光也在错乱中朦胧。
“世界尚有缺陷，何况人脆弱的一生。”
“没有人能避免，只有在梦中，所有不满之事才会被补全，因而它过分的吸引人。”
“但人……不能只活在梦中。”
“幻梦何时醒来……也许问题的答案早就是个定数，但我想，是在接受现实，并决定面对现实之时。”
“……”
赵齐最后望了大海一眼，如他记忆中那般辽阔、浩瀚。
“我明白了。”
“顾医生，有什么地方能够把记忆中的东西呈现出来的吗？”
“我想……同梦做个告别。”
顾漓欣慰一笑。
“当然，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