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还没来得及打扫干净，听证会就如期召开了。现在所有人都坐在垃圾堆里，爱干净的女孩们自带报纸和塑料袋，以免弄脏自己黑色和红色的衣裙。
就连英灵殿屋顶上那只雄鸡仍然倒插在“奠基之井”的井口里，屁股被火焰熏得漆黑，看上去颇为喜感。这一切都使即将召开的听证会丧失了它本该具有的庄严性，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幕滑稽剧。
这是当前学院里最大的事，百年来第一次，校长被弹劾。接受审判的是楚子航，但谁都知道他是昂热的替身。
“这屋顶不会掉下来吧？”路明非坐在前方，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头顶上有些摇摇欲坠的屋顶。
他身边的一位狮心会成员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那就要校董会报销医药费了，谁让他们执意要在危房里开会啊。”
看起来他是真的不在乎被砸到...当然对于身体素质强脑壳硬的混血种来说，被砸一下确实最多轻度脑震荡，没啥大事。
楚子航站在会议厅中央的方形木栏中，面无表情，向着陪审团的成员点头致意。陪审团由院系主人和终身教授组成，一色黑衣，正陆续在会议厅前方就坐。
他们老得就像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神色凝重，举止各异，有些人抽着烟斗，有些人大口嚼着西芹，有些人双目炯炯地吹着泡泡糖...总感觉有点不正经。
但是也没人敢说他们不正经，这些都不是普通人物。
陪审团的人都是一些苍老的面孔，每个人都穿着老式的黑色燕尾服，左手小指上戴着银色的图章戒指。这些人物种，不少都是半个世纪之前活跃的老科学家，人均年龄可能已经高达90岁，不少在人类的认知中，都是硬过世的。
包括但不限于为美国造出原子弹的道格·琼斯，把阿姆斯特朗送上月球的让·格鲁斯，还有数学领域的‘所罗门王’布莱尔·比特纳等赫赫有名的存在，甚至就连号称因性取向歧视而自杀的阿兰·图灵竟然也在其列！
林小红是见过这些人的，不多，只是偶尔见过一面——在图书馆的休息室，或是在那种只有十几人参加的小讲座上。每次她都只是默默地站立在一旁聆听，沉默不语，如同虔诚的朝圣者一般恭顺。
林小红作为学生代表中的议员，此时穿着黑裙入席——这条裙子是恺撒出钱买的，所有女孩子都有一条，好像他们是来给对手送葬。
但是大家都知道，恺撒到底是个什么心态。
而另一边，狮心会全体换上深红色款校服，佩戴白色饰巾，整齐得好像一支军队，双方分别占据了会场的左侧和右侧。
林小红注意到，恺撒·加图索相当自信且放松，此时正套着耳机听音乐，怡然自得。
他是该怡然自得，毕竟前几天都已经准备好了的，他这是要和校董会作对，背刺自己的叔叔和家族一把。按照计划，他最后的发言将会有决定性作用，无论前面黑料有多少，只要他金口一开，都能保住楚子航。
夏弥带领新生联谊会的人坐在狮心会一侧，手捧着一束含苞待放的香水百合，一看就知道是送给小情郎的...就是看向安德鲁·加图索的目光似乎有些凶残，似乎随时准备为情郎报仇，手中的百合花就是传说中的七宝妙树。
这几天夏弥整个人都魔怔了，从她那里拷贝了一份《白蛇传》的电视剧，反复看了好几遍——她恋爱了，而且爱上了楚师兄，毫无疑问且义无反顾。
而同为学生会成员的路明非，此时则坐在了狮心会和学生会的交界处，其他学生会的人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估计又是恺撒的安排。
这样就能透露给校董会的调查团一个信息：两个学生社团势同水火，恨不得掐死彼此，而路明非虽然是学生会的，但是他站在狮心会这一边，他是个叛徒，所以不会得到恺撒以及学生会的支持。
相当高明的误导。
所罗门王敲了敲木槌，全场肃静。
“我宣布听证会正式开始。”所罗门王庄严地说，“校董会调查组和学院的管理团队在A级学生楚子航的血统问题上各执一词，我们不得不举行这场听证会给大家一个公开讨论的机会。在事前提供的资料中，调查组严厉谴责校方的失职，而校方指这种谴责是...”他低头朗读文件，“‘青蛙坐在井里仰望天空般的胡扯！’这是我原文转述了副校长的话，很遗憾这个句子我没有理解得很清楚。”
“坐井观天。”副校长纠正，“这是一个中文成语。意思是说青蛙或者癞蛤蟆之类的东西坐在井底观察天空，说，啊，天就只有那么点大啊，还不如我这井大呢？引申为某些人眼界太小太过自负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大放厥词。”
“真是形象的修辞方式。”所罗门王评价。
对此，安德鲁气得简直能够轰飞英灵殿的屋顶了，而狮心会的人则开始低低地嗤笑。
“那么现在，请双方列举证据，你们可以争论，但是最后的判断权在我们这里。”所罗门王再次落锤。
像是早就等着这句话了，安德鲁“蹭”地站起来：“校董会对学院管理团队的质疑，有充分的证据支持！在过去的十年里，自由风气遍布校园。各委员会都无法有效地监管和引到学生，过轻的课业压力，不负责任的‘自由一日’活动，随意的血统评级，更夸张的是执行部已经彻底演变为一个暴力部门了！”他猛地把一叠资料摔在桌子上。
不是，执行部不就是屠龙分队吗？你不暴力怎么屠龙？林小红对此满头问号。
“没有演变，是校董会对我们的过去不够了解，执行部一直都是暴力部门！”听众席上的执行部负责人施耐德教授以嘶哑冷漠的声调反击。紧接着执行部的精英们开始鼓掌，掌声如雷，气得安德鲁脸都红得像猴屁股了。
“你...”
“肃静！”所罗门王敲了敲木槌，“最重要的是资料公布，而不是争吵！”
“很好！”安德鲁高声说，“校董会要公布的第一份资料，就是楚子航在执行部的档案！”又一份文件被用力摔在桌上。
“有理不在声高啊，”副校长很淡定，一看就是早有准备的那种，“楚子航？那是个好孩子啊，品学兼优！成绩优秀，连续两年被评为三好学生...荣获校长奖学金，而且难得的是古道热肠，我们同学都知道，他经常扶起摔倒的老奶奶！”
听众席上一阵哄笑，林小红也噗嗤地笑了，而学生会的人也都一样在笑。
“是么？谈谈开普敦棒球场的倒塌！‘君焰’，高危言灵，几万人围观。而这一切根本没有在任务报告里提及，你们在掩盖什么？”安德鲁大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