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有很多姻缘都不是双方情愿的，但我爹...”
苏延卿顿了顿，嗤笑一声，视线看向地里的一株药草，侧脸冷峻。
“他却连一点脸面都不愿给我娘亲，从她进门后就冷落她，也冷落我这个所谓的嫡长子。”
“其实，在我娘进门前，那个婢女就有了身孕，但苏家怕遭来斥责和非议，瞒下了此事，提前送走了婢女，后来她产下一子。”
“在我出生后，苏家才将婢女母子接回府，将婢女的儿子年纪改小了，说是比我要小两个月，外室所生，如今要认祖归宗。”
“我娘一直被瞒在鼓里，对那对母子很好，可惜是养狼为患。”
“那位婢女心机极深，本来我爹娘感情就不好，她更是处处挑拨，导致我爹对我娘更是不喜，十分冷落。”
“可惜，我娘亲一个世家女子，从小被教育淑雅娴善，哪里懂这些后宅争斗？”
“她过得很不舒心，在我十二岁时染病抑郁而终，而她去世后没多久，我爹就不顾反对将婢女扶为正室。他本想把庶子扶成嫡长子，但被我外公和爷爷反对，才不了了之。”
安紫苏听得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去揍这几个贱人。
真是无耻至极，贱到骨头里了。
“虽然我娘过得不开心，但只要当着我的面，她总是努力地笑着。她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教我写字读书，教我做人的道理。”
“即使她被我爹冷落，却让我不要放在心上，要孝顺长辈，要兄友弟恭。”
“恭个锤子！”安紫苏忍不住道，“那种烂人有什么好孝顺恭敬的？”
说完才发觉自己冲动了，毕竟是当着儿子的面骂他老子。
“对。”苏延卿却十分赞同地点头，嘴角勾了勾。
但他眼里的神色却很冷，“如果我娘亲有安姑娘十分之一的性子，也不会被那些人逼死。”
他欣赏安紫苏的性格和行事原则，绝不委屈自己。
因为，他已经从娘亲身上看到了太多的委屈，太多的隐忍。
“这也不能怪你娘，正常人遇到这些奇葩也会受不了。”安紫苏安慰。
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苏延卿的娘亲并不属于此列。
因为她从小就是受得这方面的教诲，循规蹈矩，怎么会像自己一样想发疯就发疯？
苏延卿浅笑一声，继续道，“科举考试后，我本该留在京城，但我实在不想再见到苏家人，就申请外出做官。”
“我其实宁愿在外待一辈子，也不想回到京城。”
他已经称呼那群人为苏家人，说明早就在心里和他们划分了界限。
“那可不行。”安紫苏连忙道，“苏大人，你必须得回去。”
“为什么？”苏延卿看向她。
“你要是不回去，有些人可就彻底得逞了。”
“你是苏家嫡长子，苏家的一切是你的。你不回去，岂不是拱手让人？”
苏延卿淡淡道，“我并不需要。”
“你不需要和让别人摘果是两回事！”安紫苏激动起来。
“他们伤害了你娘亲，你怎么能让他们霸占本该是你的东西？”
“你就算不需要，也要拿到手，拿出去捐了都行。”作为一名合格的吃瓜群众，安紫苏此时正义感爆棚，赶紧出主意。
“或者你把这些东西打包当做你的‘嫁妆’，去做个上门女婿，这样东西也拿到了，也和苏家人一刀两断，岂不是更好？”
“那给你你要吗？”苏延卿突然转头看着她。
“要啊。”安紫苏脱口而出，“当然要。”
苏延卿也紧接着道，“那就是你的。”
然后，两人沉默了，随后默契地把脸转开。
“那个，我的意思是...”安紫苏赶紧找补。
“只要不留给那群人，我肯定愿意要的，不是...不当做，那个‘嫁妆’收下来。”
她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说话又不经过脑子。
但她的心却砰砰直跳，心率直线上升，比在警校跑完五公里还跳得快。
苏延卿也有点磕磕巴巴地解释，“安姑娘，你说得有道理，确实不能便宜了他们。”
“我会回去的，拿回属于我和我娘的东西。”
但他刚才的话不是开玩笑，这些东西，只要安紫苏肯收，当做聘礼或者“嫁妆”都行。
为了消除这有点尴尬的气氛，安紫苏咳了两声，清清嗓子。
“苏大人，有的人活着，其实已经死了，比如你爹。”
苏延卿莞尔一笑，“对。”
“虽然我家人不在了，但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安紫苏双手撑在膝头捧着脸蛋，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我爹和我娘的亲感情一直很好，虽然只有我一个女儿，我爹从来没有纳妾的想法，我爷爷也很疼我，也从未有过一定要抱孙子的想法。”
“我爷爷告老还乡后经常教我医药知识，陪着我出去玩，他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我出嫁，过得幸福。”
安玄明若是知道原主到了洛州的遭遇，一定会死不瞑目。
“虽然我遇到了人渣，但都已经过去了。我一定会过得幸福，不让爷爷他们失望。”
也许是喝了酒，一向慎言的苏延卿这时问，“如果你嫁给了一个很喜欢你，对你很好的人，你觉得是幸福吗？”
安紫苏闻言转过头，刚好和苏延卿的视线对上。
月光如水，烛光如雾，混在一起，让安紫苏觉得，苏延卿的眼神变得比以前温柔了很多。
“不。”她笑着摇摇头。
“为什么？”苏延卿追问。
“不只是他喜欢我，也我喜欢他。”安紫苏笑道，“互相喜欢，才是幸福。”
苏延卿突然变得紧张，小心开口，“那你喜欢...”
“紫苏。”
素娘的声音同时响起，让苏延卿顿时清醒过来。
“苏大人，您也在啊。”素娘拿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朝着苏延卿点点头。
“茯苓刚做好了醒酒汤。”她又朝着苏延卿道，“苏大人，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也在，只端了一碗。”
“无妨，我过去喝。”苏延卿看出素娘是有话找安紫苏说，于是起身，“你们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