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风驰电掣，归心似箭。
我老婆终于清醒了，这比任何事都重要，我亏欠她的太多了，是我一手把老婆推向灾难，是我一手将她搞得疯疯癫癫。
车窗外的夜幕无声滑过，远处灯光闪烁，这是城市和乡村泛起的万家灯火，这更让我想起我和梦蝶曾经的安静岁月。
开了一段国道，很快上了高速公路，没有导航定位，我出发得仓促，也没备好纸质地图，只得大概朝着鲁水县的方向开。
开了四个小时，天蒙蒙亮了，我看到了我省的指示牌，赶忙下了高速。
将汽车在马路旁停稳，找了个小卖部，买了两瓶矿泉水，一个干面包，而后又问小卖部老板，我现在处的地理位置。
小老板很热情，详细为我指导了回家的路线。
谢过老板后，我又在旁边加油站加满了油，而后直奔东方而去。
在国道和乡间公路上又奔驰了6个小时，我终于看到我县的县城了。
前后总计10个小时，我开了1004公里。
我估计在某些地段我是超速了，甚至闯红灯了，顾不了那么多了。
下午一点，我开着车来到梦蝶的小区。
停车后，我的心怦怦直跳，久违的爱情即将重现，我甚至不知该怎么面对。
激动，忐忑，伤感，彷徨，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
突然，我在小区车棚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尽管她背对着我，我一下就认出了她，正是梦蝶！
她正在推一辆自行车。
我走过去，轻轻在她背后喊了一句：“宝儿？”
她身子一颤，迟疑着不敢回头。
“宝儿？”
她终于将头转过来，傻傻地看着我。
“宝儿，我是老公啊。”我往前走了一步。
她的眼里一下浸满泪水，痴痴地看着我，身不由己后退两步。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宝儿！”
她愣怔片刻，扑入我的怀中，嚎啕大哭：“老公，老公，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
我紧紧搂着她，簌簌落泪。
大中午的，小区寂静，梦蝶的声声哭泣，惹得整栋楼的邻居都探头往外看。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宝儿，不哭了，你推自行车，这是要去哪儿啊？”
梦蝶擦擦眼泪：“我想去火车站接你，我以为你坐火车回来，我查了车次，应该晚上能到，我想提前去等你。”
一句话插到我心窝，我把她抱得更紧了，泪水飞溅。
后来，我们上了楼，来到她家，我前岳母坐在沙发上一脸沉闷，我前岳父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
我来得匆忙，什么礼物也没带，两手空空。
很尴尬。
梦蝶拉着我的手进了她的卧室。
我回望我前岳母一眼，她表情冷漠，根本不想和我有任何交流。
一进卧室门，梦蝶就扎入我怀中，紧紧抱着我：“老公，你瘦了。”
我一笑：“没事。这些天，警务班集中训练，就当减肥了。”
沉思片刻，我问她：“宝儿，你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好了？恢复正常了？”
梦蝶低声说：“我不是一下子好的，我是一点一点好的。这半年，我经常做梦，梦里总是出现你的身影，有时吓醒，有时哭醒。我觉得我和你很熟，可有时我又怕你那张脸，很痛苦。”
我抚摸着她的肩膀：“宝儿，都过去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她接着说：“前不久，我妈妈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在县政府当文员，他约我去吃饭，给我送花，我觉得这一幕好熟悉，我突然想起我们高中时经常从校园里偷偷跑出来吃饭，想起1998年情人节，你第一次送我玫瑰花，想起大学时周六日你带着我去郊区游泳、滑草、坐索道，想起以前的一幕幕。”
我感慨万千：“这么说，咱还得谢谢那个小子呢！”
“谢谁？”
“就是你的新对象啊，县政府上班的那个。”
梦蝶脸一红：“我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我也没答应他。”
“答应了也没事！只要我老婆能好，做什么都没事！”
梦蝶搂着我的脖子，痴痴地看着我：“老公，你还会像以前那样爱我吗？”
我心中滴泪：“我不会像以前那样爱你！我会加倍爱你！用尽一切力量去爱你！”
梦蝶一阵惆怅：“可老公，我……我被……”
我立马打断了她：“过去的事，不提了！那个杂种已经被执行枪决了！”
梦蝶的眼泪流出来：“老公，我们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我安慰她：“因为善良的人需要承担更多。宝儿，都是我的错，自始至终，你都是最懂我、最疼我、最理解我的那个人！是我拖累了你，我掏愧！”
她两行热泪流下：“老公，如果我一辈子清醒不过来，你会等我一辈子吗？”
我说：“你还记得我高中时曾说过一句话吗？我这辈子认定你了，就会陪你一辈子！永远不变！”
梦蝶无尽伤感：“如果我一直不清醒，稀里糊涂地跟别人结婚了呢？”
我一愣：“那我就搅和你们的婚姻，不让你们过安生，第三者插足！”
梦蝶一愣，破涕为笑：“你又胡说。”
突然，她紧紧搂着我：“老公……我想你了……我想你了……你疼疼我，疼疼我……”浑身滚烫。
我赶忙说：“宝儿，慢着，慢着，我身上脏，开了10来个小时的车，浑身脏透了。”
其实我是担心我前岳母不高兴，而且，从法律上讲，我们已经离婚了。
突然梦蝶貌似发现了什么，一把推开我，瞅了瞅：“你怎么穿的跟个小流氓一样？”
“有吗？”
“你自己看看！牛仔裤，花t恤，帆布夹克，领子还翻在外面，你要干嘛啊？你们警务提升班允许你这么穿吗？你是不是改头换面，在和别的女人谈恋爱？”
我一惊，梦蝶一旦清醒，比任何人都敏感，看来她的确好了。
我现在跟着岚姐混社会，作为催债公司头号打手，这身衣服是我的标配。
我微微一笑：“想听实话吗？”
“你说！”
“是这样，培训班本来计划今天搞演习，让我扮演流氓劫匪，这身衣服是培训班发的，我暂时穿上了，也没来得及换，这不连夜开车赶回来了嘛。”
梦蝶想了想：“能不能不参加培训班了？老公，你回来吧。”
我想了想：“宝儿，也就是四个月，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年前我回来陪你过年呗！我要现在撤了，我二叔和万所长得骂死我！”
梦蝶一笑，惆怅地说：“我不想让你当警察了，我只想和你安安生生过日子。”
我笑道：“等我回来再议！等我回来，一切听老婆安排！”
梦蝶点点头：“你陪我住几天，再回去。”
我嘬了嘬牙花子：“宝儿，我告假只能告一天，这是省厅组织的培训班，今天我陪你一下午，晚上我得开车回去。”
梦蝶一愣：“还是你的工作最重要。”
“不！是你最重要！”我坚定地说。
梦蝶还不知道，我这次从霁州市突然跑回来，面临多么大的风险。
我也没法阐明。
我把两个手机都关了，没人能找到我，正面人物，反面人物都找不到我。
梦蝶看了看我：“老公，带我去你家，去看看你爸妈吧？商量一下复婚的事。”
我一惊：复婚没问题，我求之不得，但王洁还在我家里住着呢，梦蝶的妈妈没告诉梦蝶吗？
此刻我和梦蝶贸然回去，王洁会不会受刺激，又抑郁了？
危急时刻，我轻声说了一句：“还是先和你爸妈商量吧。我估计两位老人不太容易同意。”
梦蝶一笑：“我的事，我做主。”
“不是，你看看两位老人的脸色，你妈妈恨不得吃了我。我理解老人的心情，他们是最疼你、最爱你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复婚了？”
“不不！不是复婚！是我再娶你一次！轰轰烈烈娶你一次！上次结婚时，一语成谶，我说头一次结婚，大家都没经验，你还骂了我，现在看来，老天是给我第二次机会！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老婆！”
梦蝶眼圈一红：“老公，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没爱错人。”
我说：“这样吧，我先给家里打个电话，让我爸爸妈妈有个思想准备，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行。”
我掏出自己那个手机，按开机键，故意装作没电了：“哎呀，没电了，用座机打吧。”
我怕万一一开机，劈里啪啦往外蹦短信，可就麻烦了。
我和梦蝶来到客厅，他妈妈一脸冷峻，他爸爸神思惘然。
太尴尬了，我勉强堆出笑脸：“妈……我给家里打个电话，一会儿和梦蝶一块回去。”
岳母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打吧。”
我拨通了家里的座机：“喂？妈？”
我妈妈吓了一跳：“小山？你……你……这是梦蝶家的电话啊？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