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完整的、活生生的容野舟，还是熟悉的一身黑，只是今天多了一顶鸭舌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他大半张脸，那双格外明亮的眼中，只有阮泽一人。
两人对视片刻之后，阮泽缓缓抬起头，看向已经彻底转晴的天空，乌云散去，耀眼的太阳挂在头顶，照得人浑身暖洋洋，他露出一个惬意的笑。
“你带着小橘来找我的？”
没想到，容野舟竟然摇了摇头，而看他身边，也没有小橘的身影，阮泽笑不出来了，“小橘呢？”
“在很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
容野舟压低头上鸭舌帽的帽檐，垂着眼靠近阮泽，直到两人之间再容不下其他人，“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我，而不是一只猫。”
阮泽一巴掌呼在他脸上，将他整个人推离自己，“跟小橘争风吃醋，也就你才能干出来的事，既然小橘都不在这里，那你是怎么回事？”
容野舟顺势将他的手紧紧握住，温热的手掌，传递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与稳重。
阮泽试着把手抽出来，开什么玩笑，在这家伙眼里，自己可是他的追求对象，他要是回应了，不就成了标标准准的渣男了？
奈何两人实力太过悬殊，他挣扎了半天，白皙的皮肤上都出现了一片片红痕，愣是没半点挣开的趋势，最后还是容野舟心疼了，主动放开手。
只是那脸上落寞的神情，有些刺眼。
阮泽咳了咳，“大庭广众，影响不太好。”
刚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话里话外，歧义可大了去了，他刚想解释清楚，抬眼看到容野舟嘴角不自觉勾起的笑容，想好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这人看起来挺厉害的模样，怎么还像个没谈过恋爱的愣头青。
他摆摆手，“算了，懒得跟你计较。”
旁边那群会看人眼色的学生们，终于逮着机会打断了两人，“容野舟助教，我们去后山祭台吧，今天的考查任务还没完成呢。”
阮泽挑眉，容野舟是邹鸣的助手？他不是道具吗？那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活动？离开小橘还能存在这么久，是不是跟这个也有关系？
碍着有其他人在场，阮泽把一堆疑问埋在心底，打算等两人独处的时候再问个清楚。
容野舟看起来对他的助手工作很是得心应手，扬手把一组的成员召集过来，让他们跟在自己身后，轻车熟路地朝后山出发，只是那注意力，还是时时刻刻放在阮泽身上，但凡他有点什么动静，立马就能做出相应的反应。
阮泽现在只能庆幸，还好其他玩家都被分到另一组去了，不然他俩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等等——这组不会是容野舟特意分的吧？
虽然觉得可能性有点大，但他还是在心底安慰自己，分组的时候容野舟都不在，怎么说也不会跟他有关系吧。
静默了一会儿，阮泽走到容野舟的旁边，两人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肩膀挨着肩膀，阮泽要矮上一点，所以容野舟听他说话的时候，都需要微微低头。
阮泽压低声音：“是不是你把其他玩家分到一组去的？”
见阮泽的眼睛因为被太阳照射而眯着，容野舟取下鸭舌帽，盖在他头上，替他遮住阳光。
“不是我，这是游戏随即分的。”
既然都开了个头，阮泽也就不再纠结，把想问的东西一股劲全抖了出来。
容野舟听得很认真，途中，还不忘提醒阮泽注意脚下。
等阮泽说完了，他才点点头，“传单没丢，在我手里。这次刚好借助传单，我能暂时拿回玩家的身份，所以这场游戏一共有九名玩家。”
“至于暮山……”他有些迟疑，“我不记得这个名字，但从你的描述来看，他应该是我之前的队友廖山堥。”
说到队友两个字的时候，阮泽听出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头，“怎么了？”
容野舟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曾经的队友，后来他背叛我了，坏了我的计划，导致你受牵连，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容野舟比起暮山就有很多显而易见的优点。比如，对某些人的喜恶不会加以掩饰，喜欢谁就对谁好，讨厌谁，连提到的时候，眼里都是满满的厌恶。
至少在他面前是这样的。
阮泽把鸭舌帽戴好，“见他第一眼，我就觉得他是个反派，这下实锤了，怎么办？干掉他？”
容野舟拍了拍他的头。
“他这次让陈瑞博把传单交到你手上，就是为了把我逼出来，刚好，我也能趁着这机会，好好陪你玩一场游戏。”
“不是，”阮泽拧起眉头，“这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该搞明白他逼你出来干什么，肚子藏了什么坏水，然后打败他，携手走向光明的未来吗？”
但不得不承认，这些不过是阮泽的美好幻想，暮山特意把容野舟的东西还给他，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毫无忌惮地与他进入同一个游戏，既不限制自由，也不随时监控，显然是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不在乎自己对上的是阮泽，还是他们两个一起。
“他瞧不起我们。”
容野舟轻笑一声，“廖山堥和我组队的时候，实力跟我差不多，后来我死了，他就再没有人能限制他，现在，更是深不可测了吧。”
说着长他人志气的话，但他的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凝重，甚至算得上是轻松的，这让阮泽也跟着放下心，“如果你打不过他，我就得考虑要不要投敌了。”
“别想。”
阮泽摸着帽檐，低笑起来。
“话又说回来，他说你欠他东西，是什么？”
眼前视野忽然变暗，成片成片的树林将山头围绕，茂密的枝叶连阳光都透不下，有如天然的屏障，把黑石村与这后山隔绝开来，浓荫下，就是那破烂不堪祭台。
身后的学生又开始咋呼，在征得容野舟的同意之后，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对祭台进行考查。
容野舟这才得下空来为阮泽解答疑惑。
“当初我们一起建立反神制，是为了能彻底结束这个游戏，或许是造反的愿望太过强烈，惊动了上面那位神。”
神亲自在纯白空间接见了容野舟，出乎意料的是，祂并没有因此生气，甚至兴致勃勃地打探起了他们的计划。
那时的容野舟，还是个一身刺的毛头小子，哪里有什么计划，他和那群志同道合的队友，单纯是因为看不惯这游戏杀人不眨眼的作风，心生叛逆，拉上其他有着同样想法的玩家，成立了反神制。
没有实打实的计划，只靠蛮横的实力在游戏世界里横冲直撞，对上各个世界的boss，总是秉持着它们都是那位神的帮凶的想法，动起手来可是一点都不留情，所以导致那些boss对容野舟的恐惧，似乎已经深入骨髓。
对此，祂很是失望。
原本容野舟以为自己会交代在那里，结果没想到，那位神居然会因此跟他立下了一个赌约，只要他们一群人能携手通过整一百个游戏世界，就放他们离开。
容野舟多莽啊，就这他还不满足，想要跟神讨价还价，不过凭借他不怕死的冲劲，还真的成功了。
“只要你一个人完成这个赌约，我可以关闭消遣游戏，甚至，可以把它送给你。”
阮泽咂舌：“祂……祂的意思是，把消遣游戏送给你？你来当这个神？”
“可以这么理解，”容野舟半阖着眼，“但祂很狡猾，同样的说辞，祂同时告诉了我和廖山堥。”
消遣游戏的主人只能有一个，可能是容野舟，也可能是廖山堥，两人旗鼓相当，一时之间想要得出胜负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只要其中一方失去竞争能力，那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容野舟起初并不知道神也和廖山堥立下了同样的赌约，还庆幸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得力队友。
对于容野舟来说，得到消遣游戏的掌控权，就等于解放了所以在其中挣扎的玩家，还能得到他心心念念的人，本该是两全其美的事，却因为廖山堥的突然反水，导致满盘皆输。
他丢了性命，变成道具，廖山堥也没能得偿所愿，反复无常的神，居然因为他的行为大发雷霆，廖山堥被重创，沉寂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容野舟就没有他的消息了。
“听陈瑞博说，你们好像都完成九十多个世界了？”
得到容野舟的肯和答案，阮泽唏嘘不已：“明明还差最后一点，就因为那个廖山堥功亏一篑。”
“不过，”他抱着手臂，“这个故事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啊，我真的跟你们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往事吗？”
“是跟我。”
容野舟纠正他，“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连道具都做不成，只能一个人悄无声气的死在这里面。”
“我这么厉害？”阮泽忍不住挑起眉毛。
“当然，”容野舟的语气里有着藏不住的笑意，“我这么努力，很大一部分动力就是来源于你，如果没有你，我也不敢和那位神当面对着干。”
“那你很勇敢哦。”
阮泽把脸转向一边，默默把脑子里冒出来的脑洞按了回去——“为了你，我愿意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即使祂是无所不能的神。”
好中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