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
是熟悉的声音。
姜冉转过头去，虞先生站在路灯下，身后是人影穿行，他像静止的一幅画。
和安朵小朋友告别，她就起身回去了。
小太爷踌躇不敢向前，小碎步挪着，唯一点勇气大概是拽到她的衣袖。他叫不出她的名字，但他潜意识里认为她是可依靠的人。
回到‘鱼上鲜’已经是一二十分钟后，两个姑娘已经吃饱了。
姜冉让她们先回学校。
三徒弟眼神交换了一下，龚孙新尧立马会意。
“师父，要不我和两位师姐一起回？”他不太想当电灯泡的。
姜冉：“坐下，吃饭。”
“哦。”
小太爷像是吃饱了，坐在里位开始好动、捣鼓，扣扣沙发、敲敲碗锅……在姜冉底线上疯狂蹦跶。
新尧如同嚼蜡的刨饭，低头生无可恋，‘他为什么要在这里。’
她有点火气上来了，小太爷又很灵敏的察觉，然后乖乖做好。
虞城白：有点想笑。
姜冉破罐子破摔的无语：“您想笑就笑吧。”
虞城白说：“爷爷他只是想让你多关注一下他。”
姜冉看了眼低头玩自己挂牌的祖父，“我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您或许不知道，二十岁以前，我基本上没看过他。”
二十岁，祖父八十大寿。那应该是算她第一次意义上拜见这位祖父——那时，他已经不太记人了。
她身在凉城，每周要回祖宅吃顿饭，也只是匆匆去匆匆回，偶尔被留下来，也只是父亲发了话，让她代为行孝。
只是祖父面前有大伯和四兄，她也不愿意凑热闹。加上不喜人多，就早早遁到大祖母院里寻个清净。
祖母不喜别人打扰，所以别人也不敢来喊她。
或许是隔辈亲，他的爷爷很爱他们，少年时父母忙于工作，他和弟弟是爷奶照顾，所以陌生的至亲是什么样的感觉，虞城白并不能感同身受。
但看到姜冉谨小慎微，虞城白有些心疼，“安安不喜欢，可以拒绝的。”
她有拒绝的权利。
而不是即便不喜欢，也阿谀奉承的承受。
新尧有礼貌但不多的举了手、岔了嘴：“师丈您可能不知道，即便是不喜欢的菜，长辈夹的，师父也会吃。”
就比如前年，他们和师公一起吃饭，师公居然给她夹了蒜薹炒肉。就是他这个才拜师没几天的都知道师父不吃蒜味重的食物——一是过敏、二是胃炎。
二十几年的父女，师公居然不知道。
那会儿师父饭菜都没吃了两口，就辞了席。师姐说‘我追出去的时候，师父在卫生间呕吐。’
她遏制着自己的天性，去服从长辈的安排。
师父不自由。
龚孙新尧就像被砸了窟窿的钱罐子，哐哐往外吐。他挺心疼师父的，希望这个师丈懂点事儿。
直播间听着瓜，嘴皮子没消停、手上打字也没消停。
[非虞之乐：我靠，姜老师没掀桌，这教养是一等一的好。]要是她，桌腿都能给它卸下两只。
有人开始批评教育：“过敏的东西吃下去，严重情况会死人的。姜老师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了。即便是长辈赐不可辞，长辈的面子是面子，自己的命不是命了？”
下面又是一阵激烈讨论，也算‘百家争鸣’各抒己见。但不赞同的分值略高，大概都觉得姜老师的性子有点软包子，任谁都能捏两下。
直到家族群开始沸腾，问号齐出，姜冉才想起来:‘完蛋，虞先生开着直播呢。’
在老宅吃饭，她基本上每样菜会动两下筷子，所以都不知道她挑食。
姜九龇着大牙，平时属他最关心十一。‘她对喜欢会多夹一些、不喜欢会少加一些。吃到讨厌的会皱眉，会偷偷吐掉……’
而且十一不喜欢别人往她碗里加菜，她不开心。
非常细微的动作，只要稍稍用心就能观察到的，偏偏没有一个人发现。
但有次上的爆炒猪肝，十二没动过一下筷子，后面就再也没在周末家族聚餐的桌上就再没见过这道菜。
他注意到十一多吃了两口，想来是爱吃的。
爱与不爱，其实很明显。
而长辈却口口声声说：不曾偏心。
姜十一知道九兄发疯病，虽然不齿他的行为手段，还三天两头把她也算计在内，但都是无伤大雅，有时候就由着他来。
两个不太正常的人相互取暖太正常不过了。
姜九也知道十一有点惯着他，也不怕她，就有些放肆。只不过上回确实冤枉了他，他倒是想动动虞城白，试一试小疯子的态度，但别人捷足先登了。
虽然结果……也是殊途同归了。
父亲这会儿时间刚下班，她已经打电话让他来接人了。
那想父亲来了，他还是粘着姜冉。果然，讨厌的儿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即便对面前的小老头已经不记得是谁了。
“老头你谁呀？”
麻木的姜美军：“您儿子。”
小太爷干嚎：“我不走。”
不知情的还以为人贩子已经丧心病狂到拐卖‘老人’了呢。
接收谴责的目光，姜美军彻底不碰他了。“亲爹！真是亲爹。他挂牌上，有我的电话号码。”
老人不认人而已。
老板李阿公也出来说话，“这位老先生是小姜的爷爷，这位是他爸爸。”
熟客们也认得小姜，街坊一打听都知道她好吃李阿公做的鱼，勤快的时候明天都来。
姜冉麻木的点了点头。她的形象包袱，今天算丢完了。
别看姜冉现在把这张脸，虞城白已经看到了那表层下的生无可恋。‘这小家伙偶像包袱这么重的么？’
抬手搓了搓她的头。
人总是精力有限的，尤其是孩童和老人。小太爷嚎会儿见没人搭理自己，竟然自己挨着沙发睡了过去。
小太爷清瘦，但也是成年男性。父亲年纪大了腰不好，抱人的工作就交给了十分想表现一下的虞城白。
“我可以单手抱你。”
姜冉不信：她可是有一百二十斤。
要知道作为一名男艺人，虞城白体重才一百四十斤。
此时，新尧打完招呼连忙撤退。恨不得把‘想逃’写在脸上。
姜冉也确实没为难小徒弟。准了！
“谢谢师父。师公再见、师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