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你说黛黛会喜欢我吗？”
车子离庄园越近，徐初柠的心愈发紧张，仿佛被攥起来一般。
生下黛黛后她一天也没抱过她，甚至黛黛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她几次。
自从神智逐渐清明后，她心中越发觉得对不起女儿。
她将她生下来却没有养照顾过一天，她这个母亲做得太失职了。
“黛黛很喜欢你的。”
低缓轻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搭在腿上的手背覆上一只大手，温热透过皮肤渗入体内，那颗躁动不安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庄园大门被佣人打开，车子缓缓驶入。
林轻带着黛黛在别墅旁的小院藤椅上坐着，听到车子轰鸣声时身子抖了抖，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柔和慈爱的目光望向小孙女。
黛黛也听到了汽车驶入的声音，开心地跳到地上。
“奶奶，爸爸妈妈回来了！”
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只是又碍于爸爸的嘱咐，想过去又不敢过去。
因为爸爸说：妈妈生病了，不能打扰她。
想到这里，黛黛又有些垂头丧气，粉嫩的唇撇了撇。
“奶奶，妈妈要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呀？”
对于小孙女的问题，林轻并不能给答复。
徐初柠是她看着长大的，一直都是当做亲生女儿来疼的，后来她跟儿子两人被人设计不得不结婚时，她心中是有庆幸的。
两人毕竟从小一道长大，知根知底，徐初柠跟他们关系也好。
只是不曾想，婚后徐初柠依旧没有对慕家那个孩子死心，一次又一次将季家以及小儿子推上风口浪尖。
即便是再疼爱，林轻也渐渐对她失望了。
尤其是后来丈夫跟大儿子都出了意外，林轻也知道这事不能怪到徐初柠身上，可她的爱人跟儿子都不在了，她又怎么可能不怨。
林轻不是没劝过小儿子离婚，可小儿子对她说：妈，没了酥酥我活不了，我不能离婚。
当时儿子眼眶发红，表情决绝又庄重。
林轻从没想过小儿子居然是爱着徐初柠的，从前发生那些事时小儿子都会帮徐初柠收尾，她以为小儿子是为了季家的脸面，以及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万万没想到是因为爱。
因为两人婚后住在外面，相处时也剑拔弩张，林轻并不清楚他们婚后的相处，所以也没看出儿子的感情。
即便已经过了四年，可林轻依旧记得，那天夜里下了好大的雨。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时跪在地上的小儿子接了个电话就立刻出了门，凌晨时带回了一身是伤的徐初柠。
林轻看着那只无力垂着的右手以及徐初柠空洞的脸时，眼眶还是涌出了泪水，毕竟是她从小就疼着长大的孩子。
她便再也没再跟小儿子提过这事。
后来他们出了国，小儿子找了最好的医生才堪堪将徐初柠那只被打断的右手保住，只是虽然保住了，但只够日常生活...
不能提重物，更不能画画了。
——
徐初柠下车时已经看到了别墅旁藤椅上那道小小的身影，她就站在那里，透亮的眼睛朝这边看着。
即便隔着很有徐初柠也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中饱含的期待。
手心被捏了捏，徐初柠转脸看向身边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挂起尽量平缓温柔的笑。
“走吧。”
徐初柠跟季斯南十指相扣往别墅旁小院的方向走去，明明只有短短几步路，可她像是走了很久很久。
走到藤椅前时，黛黛见到她又惊又喜，但眼中又带着怯意，往后退了两步。
看到两人过来时，林轻眸中闪过诧异之色，尤其是看到那十指紧扣的手时。
视线上移，平时那双空洞的眼已经被一片盈盈水光所取代，脸上依旧有些苍白，但已没了往日的呆滞，反而挂着温柔的笑。
林轻眼中泛起湿意，别过脸去。
“妈妈可以抱抱黛黛吗？”
徐初柠在黛黛跟前蹲下，眼含浅笑，声音轻柔，语调中带着小心翼翼。
这是妈妈跟自己第一次说话，黛黛直接愣在原地。
一阵风吹过，黛黛很快就反应过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她便被人轻轻抱进怀中，鼻尖都是独属妈妈身上的香味，比她在梦里时梦到的味道还要好闻。
“妈妈...”
黛黛小小的手臂搂住徐初柠的脖子，将脸埋在发间，一遍又一遍反复地叫着“妈妈”。
——
自中午被徐初柠抱了后，黛黛一下午都缠着徐初柠，像个小尾巴似的。
到了下午四点多时，她终于在靠在徐初柠怀里睡着了。
徐初柠轻手轻脚将人抱上楼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在粉嫩光洁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然后关门下了楼。
一楼厨房内林轻正在准备晚餐，即便家中有佣人，但林轻到了国外几乎没什么朋友，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做做饭打发时间。
所以家里的饭大多时都是林轻做的。
今天认真看林轻时，徐初柠才发现她老了很多，再也不复往日的岁月静好、雍容华贵。
徐初柠心底升起愧疚，缓步走进了厨房。
而厨房内的林轻正在切菜，菜刀切菜时跟菜板发出的声音掩盖了徐初柠的脚步声。
在厨房门口踟蹰了一会，徐初柠终是下定了决心，抬着步子进了厨房。
“妈，我帮你吧。”
林轻闻声转头，徐初柠在她三步之外的位置，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带着赧愧的神色。
“嗯，把那个洗洗。”林轻淡着脸，用下巴指了指一旁水池里的菜。
徐初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水池中的菜明显已经洗净的菜，眼底浮起光亮，笑着应好。
厨房内水龙头哗哗声跟切菜声交叠响起，落日的一抹余晖透过窗子打进厨房。
站在厨房岛台前的两人分工明确，虽没有说话，但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恬静。
季斯南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黄昏下，厨房内，他最爱的妻子跟最敬爱的妈妈面带笑容地在准备今日的晚餐。
这幅场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