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母亲安。”
尚书府的早晨，刚去老夫人那边问安后，几位小姐就马不停蹄地跑到当家主母门前，站得乖巧。
杨夫人手边一左一右站着自己的嫡长女和嫡次女，她打量了一下面前恭敬的庶女们，对她们的规矩仪态还算满意。
“嗯。”她算不上热络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中两位身姿最为高挑的女子，道：
“再有几月，你们也该及笄了，这婚事也该趁早定下来。你们的衣服……我记得还是去年的款式，去库房拨些银两，去做一身吧。”
二小姐和三小姐都齐齐福身，恭敬道：“谢母亲。”
“小姐要定亲了呀。”
回去之后，就听得小莲有些雀跃的声音。
三小姐微微一乐：“我倒不知，小莲对成亲之事如此热衷，不如我也给你找个如意夫婿。”
“小姐~”小莲撒娇道，“小莲才不要，小莲要跟着小姐一辈子，才不要嫁人。”
“傻丫头，女子哪有不嫁人的。”三小姐却是一叹，“小莲，去将窗户打开。”
“是。”
三小姐坐在窗边，透过打开的窗户去看天边的飞鸟。
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就像她，不也没有选择吗？
小莲见她的表情并不好看，有些担心地上前一步：“小姐，您不想定亲吗？”
三小姐想了想，道：“倒也不是，就是觉得前路迷茫，有些忐忑罢了。”
小莲双手合十，低声道：“信女小莲，愿折寿二十年，希望我家小姐觅得如意郎君……哎呀，小姐，疼！”
三小姐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嗔怪道：“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至于如意郎君……不知能不能如意，但总归不会差到哪去。”
她出身尚书府，虽是庶出，但嫡母对她，虽不算多好，但也没有苛责。
为她选定的人家，虽然不会那么上心，但也不会将她往火坑里推。
这样就很好。
三小姐看了一眼自己的闺房，难以想象几个月后她就要离开这里，去到另一个家。
不知会如何呢？
她能想到最好的结果，就是夫妻相敬如宾，生一两个孩子，小妾们安分。
“小姐，您放心，您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但愿吧。”三小姐再次叹了口气。
……
“小姐，您醒醒……”
迷迷糊糊之间，三小姐听见小莲在自己的耳边说话，声音带着哭腔。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三小姐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小姐，您等等，大夫马上就来了……”
大夫？
她生病了吗？
三小姐想着，不过是今日在窗边坐了一下午，已是春日，春风和煦，她怎会着凉？
三小姐再次尝试着睁开眼睛，却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把，眼前逐渐明亮起来。
她看见了什么？
三小姐捂着嘴巴，才没让自己失了仪态以至于大吼大叫，然而那睁大的双眸已然透露出主人的震惊。
她看见自己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的脸上流露出震惊，然后自己掐了自己一把。
“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小莲吓了一跳，连忙撩开她的衣袖，看见她娇嫩皮肤上的青紫痕迹，担心道，“小姐，您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不，我好得很。”“自己”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苍白也掩饰不住喜悦。
小莲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后退半步。
三小姐知道，小莲肯定发现了。
她和小莲虽为主仆，却比平常百姓家的姐妹还要亲近。
对于三小姐来说，小莲是这个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
她的父亲，膝下子女甚多，他看重嫡长子，爱护嫡长女，对于她，他是忽视的。
她的嫡母，于她没有血缘之亲，自然也算不上熟络。
她的姨娘……恨她是个女儿身，嫌她不讨父亲欢心，姨娘的心，都在庶弟身上。
所以，她和小莲的关系十分密切，也因此，她的不对劲，小莲是第一个察觉的。
三小姐鼓起勇气，想钻进自己的身体，却被排斥着，不得入内，她尝试呼唤小莲，她也听不见。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占据了自己身体的那人，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三小姐觉得，她很厉害。
她仅仅花了一个月时间，便笼络了祖母、父亲、母亲、姨娘的心，她想出的点子，让姨娘重新得宠，让父亲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让祖母和母亲对她刮目相看。
更是让祖母开口，准她参加宫宴。
她很厉害，但是三小姐看着她用自己的身体，做着自己想也不敢想的事，莫名觉得尴尬和羞耻。
她生性内敛，从不如此张扬。
与此同时，曾经爱与她玩笑的小莲，越发沉默，喜爱对着她的身体发呆，让三小姐心酸的同时，却也无能为力。
现在的她，只是半透明的灵魂状态，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也无法向其他人传递任何消息，甚至无法离开她的身体十步开外。
从前看的那些鬼怪的故事果然是假的，成为鬼之后，她不仅没能获得通天的能力，反而十分无力，连托梦都不能，只能像个孤魂野鬼一样飘荡。
而且她不怕阳光，就更不像话本里描述的那样了。
三小姐跟着杨琪柔来到了宫宴之上，在她发呆之时，却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三小姐一个激灵，顺着那边看去，却只见温将军和太子殿下正在说些什么，并没有人看她。
三小姐失落地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
她想，用不了多久，她的灵魂可能就会消散了吧，到时候，除了小莲，无人会记得自己来过的痕迹。
活下来的是杨国公府的三小姐，不是她。
此时，已经到了杨琪柔上去献艺，三小姐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想知道，杨琪柔费尽心力想要出席这次宫宴，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会怎样大放异彩呢？
等到杨琪柔将那首诗念完，三小姐不得不承认她的才华。
她和其他闺阁女子一样，学习了琴棋书画，虽然不算特别优秀，但是还是懂得欣赏诗文的，自然知道这是一首足够惊艳四座的诗。
正当她感叹之时，局势去突然出现了惊天的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