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中巴车回镇上的一路上，我都在研究右手手腕上这几圈黑色纹身，想要琢磨点什么出来，可它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纹身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我甚至厚着脸皮问了邻座的大叔，问他能不能看到我手腕上的纹身。
大叔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摇头说我手腕上干干净净的，根本没有纹身。
大叔的反应让我有些尴尬，却也确定了一件事情：
这锁链纹身的确非同寻常，最起码，普通人是无法看到的，更无法察觉。
中巴车到了镇子上，我下车刚回屋坐下没多大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
我打开房门一看，这才发现居然是大胡子医生，他手里还提着一袋水果，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不由得皱了皱眉：“胡医生，上次一起吃饭还是你付的钱，这上门还要给我拿礼物，你这么见外，是来磕碜我的吧？”
“啥磕碜你的，是有事儿过来，不好空着手。”胡医生的表情有些尴尬。
我这才反应过来胡医生是有事情求助，伸手接过了水果袋，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下。
这也是算命这一行的规矩，卦不走空。
只有将死之人才不会收费，所以懂行的都一定会给钱。
不过以前农村很穷，家里实在拿不出钱去求助，又不能空着手，就只能提点东西上门询问。
以前的艰苦岁月，一个鸡蛋，一碗米面，一条小孩子抓到的鱼，甚至菜园子里摘一把青菜，都可以拿给算命先生问卦求助。
后来大家富裕了，生活好了，算命就都是付卦金了，谁也不会再拿着一个鸡蛋，拿着一把青菜去找神汉神婆问事儿了。
不过农村人还是觉得拿钱显得见外，所以普通人找算命先生是给钱，要是觉得感情很近，就会换做拿礼物过来。
所以，胡医生这么提着礼物上门求助，我倒觉得挺好的，最起码还了上次的人情。
可是胡医生坐下来之后，却只字不提想要求助的事情，开始扯东扯西，讲我外公当年在镇上算命的事情，又说镇上变化如何如何大，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
一开始我还能陪着闲扯，到了后面，我都有些急了：“胡医生，你有话就直接说，咱们不用这么绕来绕去的，你这样不累吗？”
胡医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吭哧了半天，这才开口道：“小季啊，我就是想问问你，做梦有多少是真的？要是梦到死去的人，对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这可不好说，要看梦到了谁，梦里又说了什么。”
“要是死去了很久的人，突然梦到了，又说了很离谱的事情，能不能当真？”
“胡医生，你要是真的想求助，就别这么遮遮掩掩的，既然是梦，再离谱也不是你做的，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那啥，我就是前两天梦到我师父找我，说投胎到我家老大媳妇的肚子里，来给我做孙子……”胡医生说到这里，一张脸涨得通红，停了很久，才继续道：
“这……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我真不是那种欺师灭祖的人。”
听到胡医生的话，我不由一愣：“道明道长？”
“你怎么知道？我记得好像没跟你说过我师父的道号吧？”
“我问你，你做了这个梦之后，你家大儿媳妇有没有怀上？”
“那个……我还没给把脉呢。我是当老公公的，哪有主动要去把脉摸喜的？那不是老不正经了？”
农村还是相对保守，这种事情是很避讳的。
“这个事情我知道，你也不用怀疑了，那个梦就是真的，你师父的确要投胎到你家去。”
“啊？！你别跟我开玩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大胡子脸色都变了。
“没跟你开玩笑，前几天的事情，我没有跟你讲全。”
收殓抗战英烈骸骨的事情，大胡子是知情的，他也去现场参与了，不过在我这里发生的事情，他是不知情的。
我就把道明老道如何帮我杀小鬼子的鬼魂，最后消除执念安然上路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大胡子听得泪流满面，拳头攥的紧紧的，恨不得能去跟小鬼子拼命。
等到大胡子情绪稳定下来，我们俩一对时间，他做梦还就是那天老道上路的时间。
大胡子说，他那会儿本来都已经起床了，坐在家里翻看中医书籍，却没来由的一阵犯困，接着就梦到了自家师父，说要投胎到他家。
确定了梦不是胡思乱想，是真的要发生的事情，大胡子却愈发纠结了，一个劲儿揪自己的胡子，我都怕他把自己的胡子连着脸皮给拽下来了。
“师父真要是投胎过来，那我以后要怎么对他？我要怎么喊他？多尴尬啊！”
“这有什么好纠结尴尬的？他投胎过来，前世种种就一笔勾销了，今生就是你的孙子，别人家怎么对孙子，你也就怎么对待他，不听话调皮该打也要打。”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想的是网上那个段子：以后咱各论各的，你叫我爷爷，我叫你师父。
“那怎么行……”大胡子依旧很纠结。
“有什么不行的？你要是舍得，回头把这事儿跟你师叔说一下，等你这大孙子长大点，可能就要重回道门了。”
……
大胡子走的时候，更加纠结了。
来之前只是纠结师父投胎来做孙子，伦理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走的时候又担心未来的大孙子要出家当道士。
他倒是对出家当道士这事儿没有太大抵触，可自家儿子和儿媳舍不舍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也知道他很纠结，可这种事情只能靠他自家人拿主意，想清楚，我这个外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送走大胡子，我看了一会儿书，也就到了晚饭时间，我出门去烩面馆吃饭的时候，烩面馆老板一直躲着我，目光更是不敢跟我接触。
见状，我付钱的时候特意走到了他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板，干嘛躲着我？我又不吃人。”
老板见躲不过，只能勉强挤出笑脸陪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知道他是那天夜里被我买菜招待抗战英灵给吓到了，笑着解释道：“看你胆儿小的，那就跟逢年过节弄吃的供祖先一样，就是走个过场，你想哪里去了？”
“真的啊？”
“看你说的，你逢年过节不敬祖先啊？”
“你早说嘛，搞得我这两天夜里都睡不好。”老板这一次笑容自然多了。
华夏人就是这样，如果你跟他说遇到鬼魂，他会害怕，可你要是跟他说招待祖先，他就立马不害怕了。
“怪我，怪我。”我告罪一声，付了钱之后，笑着离开了烩面馆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当我走过大槐树的时候，一个老太太猛然从大槐树后扑了出来，挡在了我的前面。
什么情况？自己这是遇到碰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