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华膝盖上血肉模糊，亵裤沾黏着干涸的血撕都撕不下来，伤口那块布料剪下来时扯带出半块皮肉，鲜血顺着小腿流下看起来触目惊心。
绿栀小心翼翼给她上药，心疼得一直掉金豆子。
洛云乾遣来的御医就是厉害，药膏涂抹上去，浅浅的凉意就减轻了疼痛。
“这会儿眼泪流干了，若我将来不在，哭不出来怎办？”若华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
绿栀立刻板起脸：“呸呸呸，不可再说这丧气话，我家夫人是要平平安安、长岁无虞的。”
若华凝视着她，脑海中浮现另一个女孩的身影——
她那师妹明明年纪比她还小，偏偏总喜欢作出一副老成样子。
记忆里最后一幕，是宗门被破，自诩名门正派的男人们困住师妹，狞笑着撕破她的衣服……
师妹她那时刚满十二！
【宿主……】
明如白昼的识海空间突然陷入黑暗，无尽罡风刀枪利器般带着摧毁之力，让001感觉自己这颗蛋随时会被碎尸万段。
若华从思绪中回神，靠在床边轻吐出一口浊气。
识海恢复明亮，仿佛刚才的变化只是个幻影。
【需要为宿主降低疼痛感吗？】001小声问。
“不用。”
它带过无数宿主，从来都是任务者求它降低痛感，这还是它第一次主动免费提供服务。
还被宿主拒绝了嘤嘤嘤。
若华没理会识海空间里的嘤嘤怪，定定看着自己包扎好的膝盖出神，唇边挂起薄凉浅笑。
剥皮抽骨的痛她都受过，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一夜既逝，鱼肚翻白，天渐开明。
若华跪在佛像金身前，知她膝盖有伤，跪坐的蒲团被人替换成了软面圆座。
“信女徐若华，恭请我佛庇佑。”她腰背挺直，双手合十，目光虔诚。
“一愿夫君康乐无忧。”
“二愿民丰物阜，岁岁年年。”
她又轻声念了段经文，诚挚之心让站在一旁的主持面上也生了抹动容。
“阿弥陀佛，我佛愿渡每一个真诚之人。”在她起身后，主持将平安符交到她手上。
若华行礼：“小女子谢过方丈。”
她郑重的接过平安符，珍视的放入自己绣的锦囊中。
站在佛堂门口的男人，目光在她手中小巧锦囊上流连一圈，复又落在她梦着轻纱的面上。
那双含情眼让洛云乾想起了细叩芭蕉的春雨。
他每日有在佛前静思的习惯，见有人进去，他便收回了迈入门槛的脚。
鬼使神差，他却没有离开，而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古往今来，人们拜佛求仙哪个不是为一己私欲？
今日他却看到了一个小女子对天下的博爱，那一声“愿民丰物阜，岁岁年年”的祈愿铿锵有力的砸在他心门。
他的理想何尝不是四海升平，他也曾想做明君护佑百姓。
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已没几月好活了。
趁若华与主持交谈，他让人备了桌案与签筒放在一旁。
“夫人，求支签吧。”男人声音如青松挂雪般清冽悦耳。
若华旋身，礼貌打量他一眼，视线更多落在桌案中央的签筒上。
她看了眼绿栀，款步走过去。
绿栀从袖袋里掏出碎银几两放在桌前。
洛云乾淡笑收了银子，将签筒往前推了推：“请。”
他一身白衣，让人真切体会到何为出尘，眉眼微敛，薄唇翘尾，温柔得不像话。
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这般包容万物的儒雅，使人难以在他面前抱有警惕。
好似一点点于他品性的猜忌，都是对他周身圣洁气质的污蔑。
若华拿起签筒，闭目凝神祈祷，方才轻轻摇晃。
一支签落在桌上，两人同时去捡，指尖相触，蓦地收回。
“劳烦先生。”若华没有再拿签的意思，只注视到上头的“下下签”几字，眸光滞涩。
当那双明眸失去光泽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感受到她情绪的低落。
洛云乾无端生出些懊恼，是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到，没有将签全部换成上上签，平白无故的毁了对方的心情。
他落在签子上的目光顿了顿，拇指按住签文：“衰木逢春少，孤舟遇大风;水复疑无路，花明又一村。”
“虽是下下签，却也有一线生机，绝处仍可逢生，夫人无须后怕。”
将签重新放入签筒，他声音轻快了些许。
“多谢先生。”若华笑逐颜开，不再蹙眉含愁。
她转身就走，与绿栀一道离去。
绿栀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还好还好，也不算是下下签。”
若华脚步停顿，却未转身。
以为她发现什么的洛云乾面色一僵，见她道一声“是啊”与侍女轻松离去，他才从怔然中回神。
从签筒里拿出他放进去的那支，摩挲着上面的签文，他拧眉。
“也不知这样做对是不对。”洛云乾澄澈墨眸像是染了心事。
只见那签文上写到“便如凤去秦楼，云敛巫山，凤去秦楼耶。”
签解为——
意中之人非天成，婚姻不适，宜另择佳偶。
想起那娇小女子特地为夫君求平安符而来，不惜苦受登阶磋磨，洛云乾不忍打击，便将真正的签文隐瞒了下来。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将那支签收入袖中。
日后，拿着这支签的他，直感叹她的下下签，却是他的上上签。
他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殊不知那支签本就是若华特意为他所选。
若华没有在寺中多留，太过刻意反而容易让人猜测另有目的。
坐上回府的马车，思及洛云乾那身宽容温柔的气度，不由想起了一个人。
【宿主在想什么？】见她发呆，以为她又有什么大计的001问。
“在想一个人。”或许是那个人做的事太过深刻，让若华没法将他忘记。
【是谁吖？】
得到她回答的001越发好奇。
若华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嗤了一声：“一个抽了自己佛骨送我的傻和尚。”
001：眨巴着并不存在的大眼睛满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