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眼眸一颤。
督府大火，裴洚云命悬一线之时，所有暗卫都被安声声的计谋欺骗，以为他被偷偷送出了京城。
乌头那段时间被盯得很紧，准确来说，是安声声不相信任何人。
为此，她特意从娘家调来一批人，将整个督府盯得水泄不通，却谎称是给裴占山找的婢女。
过程安排极快，其中唯一的难点，就是裴洚云常年近身的护卫张集。
在大火焚烧之前，裴洚云先是被人打晕关入酒窖，后又被安声声绑在十字架上，浑身抽鞭。
而张集看不到裴洚云，以为他的确被秘密送出京城。
为了让仵作验尸时制造出火烧而死的景象，安声声将鞭子上都洒满了油，一下一下，抽到他晕厥又再度醒来。
怕仵作发现其他的问题，她给他留了口气，丢到大火之中。
谁知道，张集发现附近没有暗卫，立刻察觉出调虎离山，而救火队到的同时，整个督府乱作一团。
裴洚云就是混在救火队里被送出来的。
冬日，身上的鞭痕可以用衣服盖住，可记忆要用什么盖住。
“留两个人在京城监听动向，其余人都调过来沿途保护。”裴洚云没再为难暗卫，吩咐完转身便走。
他前脚踏出树林，后脚就看到焦急寻找自己的秦兰羲。
她似乎跑了很久，碎发都被汗水贴在脸上，可她脚步一刻没停，不断大喊着她给他取的名字。
“姐姐！”
秦兰羲蓦然回首，少年正站在树林中顺着阳光，朝她笑着跑来。
人还没站定，她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都和你说了不要乱跑！”
秦兰羲很少这么着急，但这里人生地不熟，船夫又说可能会有毒蛇。临近的城镇少说还有四五十里路，他若是有个万一，她救都来不及救。
一路将人拽着回到船上，船夫启程时他们的手依旧没松开。
周哉衫看着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忍不住开口：“长森，兰羲到底不是你亲姐姐，还是要注意男女有别。”
裴洚云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秦兰羲就啃着大饼开口：“他不乱跑我就谢天谢地了。”
饼太干，秦兰羲抽出手去拿水袋，咽了三大口才缓过来。
她嘴上帮着他，可手还是松开了。
秦兰羲丝毫没察觉到，少年嘴角刚燃起的笑意骤然冷却。
她看着外头的蓝天：“船家，还有多久到？”
“起码十天。”
“十天？！”众人异口同声地诧异。
“你们要去南边自然久，若是西边，最近的西北那头三天都能到。”
“西北……”裴洚云沉吟片刻，见众人都望着自己他笑笑：“我觉得西北可以。大司马的巡视还在南边，要到西北怎么着也要好些日子，我们可以先安顿下来。”
李子园看着手里的大饼皱眉，“怕就怕大司马慢，但裴然快啊。”
她的话很说在理上，秦兰羲沉吟半响，抬手敲了敲船：“船家，若是我多给你五两银子，有人问起我们这一行，你可能告诉他我们去了江南一带吗？”
“这有啥不行的。”
船家将草帽往上顶了顶，露出高原红的脸颊：“我家就在西北，我送你们过去顺道呆几天，再看有没有客人来这头就成。”
秦兰羲也没犹豫，当即拿出一个钱袋子塞给他，船家笑着收下：“姑娘，你们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我……”
秦兰羲刚要开口，裴洚云一把抓住她的手冲她摇头，他探出脑袋笑着对船夫道：“我们父母管的严，好不容易溜出来又怕被家里人抓回去，所以想跑远点来着。”
船夫点头，“我猜也是。你们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料子，虽说我挣不了几个钱，但世面还是见过。”
秦兰羲被他拉回坐下，颇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姐姐会给银子打点人，难道裴然不会吗？”
秦兰羲眨眨眼，恍然低头：“是我思虑不周了。”
李子园嘴里包着大饼：“唔唔们接下来还要去西北吗？”
“去。”秦兰羲果断开口，她压低声音：“甚至我们可以在西北呆一段时间，这边收到京城的消息肯定比南边快。一旦官府开始查了，我们就立刻动身再离开。”
这一路将要遇到的颠簸辛苦，岂是周哉衫一介文人墨客能承受的。
他几次三番想打退堂鼓，却都被现实打压得一蹶不振。
秦兰羲自知对周哉衫不住，但那个关头，她实在没想到别的拒绝方式。周哉衫去过楚馆提亲的事情也必定瞒不住，只能将人带走。
“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
“船停一会儿要吗？下去踩踩地歇息一下？”
秦兰羲安抚着角落颓靡的周哉衫，一遍又一遍。可对方自始至终都只是摇头，声都没应一下。
裴洚云忍不住抬手，直接将她拽到一旁铺好的床上按下。
“你……”
“我去照顾他，姐姐休息。”他不由分说地给她盖上被子，自己拿着水壶和大饼去到角落。
即便身旁换了人，周哉衫也依然是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条条大路通罗马，可他面前全是死路。
此刻怕是有人问他还想活吗，估计他还是摇头。
裴洚云将身子微侧挡住秦兰羲的视线。
下颚被掐住的瞬间，周哉衫骤然回神，不等他说话一股清水钻进他的喉管，直呛得他想咳嗽。
裴洚云面无表情地将瓶口死死抵着他的嘴，再大的咳嗽声都被尽数淹没在瓶中。
水喂完，裴洚云拿过大饼面无表情地递给他。
“吃吗？”
周哉衫恐惧地望着面前的少年，接过来不带咽的往下吞。
见他终于肯吃东西，秦兰羲放心地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