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如何猜测，能够给出答案的人已经长埋于岁月中。
虽然舒婉和祁渊真正见面也就八岁那次，后面她每次见到他，都是隐在人群中遥遥一望。
但从两人在军营中的通信来往，舒婉看得出来，祈渊是个十分有能力、有谋略的政治家。
舒家明面上保持中立，而且将舒婉嫁给了太子，看着像是跟东宫那边走的很近。
但是舒婉清楚，她爹私下和三皇子那边也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所以，野史中写的那些祈渊对舒家十分优待的信息，舒婉觉得基本都是无稽之谈。
大概是因为北陵皇朝太过神秘，虽然正史中没有认定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王朝，但网上关于这个皇朝和皇朝统治者的猜测多的数不胜数。
对于皇朝的统治者，后人也是纷纷猜测。
看到有说祈渊丑的不能见人的时候，舒婉微微摇了摇头。
北陵皇室本就出俊男美女，祈渊的母后更是当初的皇朝第一美人，祈渊集合了北陵皇帝和皇后的所有优点。
即使舒婉不在京城，也知道，祈渊一人，扰乱了京城中所有名门贵女的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看了太多关于祈渊的帖子，以至于今晚睡觉的时候，舒婉梦到了祈渊。
梦中，祈渊已经黄袍加身，五爪金龙呼啸着盘旋在他身上，仿佛被什么禁锢着想要逃离，无声的怒吼。
他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做上位者久了，已经习惯了让自己的情绪不被任何人窥探到。
他端起酒杯，些微的抿了一口，不知道是酒让他想起了什么，他眸光微动，再抬首的时候，竟直直的朝着舒婉这边看了过来。
即使是在梦中，舒婉也被他眼中浓重的威势看的心中一惊，帝王之势，即使在虚幻中也宛如实质。
但最让舒婉惊讶的，其实并不是祈渊身上独断的戾气，而是他的眼睛，很悲伤，很遗憾。
他已经得到了这世间所有人都想得到的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还有什么能够让他遗憾的呢？
舒婉这样想着，梦中，祈渊薄唇微动，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但舒婉怎么都听不清。
她微微凑近了些，想要听清，却发现自己仿佛陷入了某个漩涡，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出来，明明知道是在做梦，可她醒不过来。
“舒婉，这都几点了？你再不起来我让司机送我走了。”
敲门声伴随着傅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将舒婉从纷扰的梦境中拉了出。
那双一直凝视她的眼睛，此时也终于从梦境中消散。
舒婉睁开眼睛，偏过头看向窗外，下雪了。
薄薄的一层雪，将整个世界都笼罩起来，放眼望去，整个世界像是被白色的颜料勾勒出来的简笔画一样。
虽然极简，却让舒婉沉郁了一整晚的心绪得到了很好的抚慰，白色的雪，在混沌的黑色梦境中撕开了一条口子，让人得以喘息。
“喂！！”
傅扬在外面又敲了一下门，“你干嘛呢？怎么还不起来？”
“现在下去。”
舒婉应了一声，然后起身洗漱换衣服。
十分钟后，舒婉下了楼。
傅扬本来想说什么，却在瞥见舒婉苍白的面色时顿了一下，他眉头微皱，“你怎么了。”
傅司煜此时也看了过来，察觉到舒婉面色不好，他站起身，“不舒服吗？”
舒婉摇摇头，“还好。”
“先喝杯豆浆。”
傅司煜递给舒婉一杯豆浆，舒婉接过抿了一口，暖热的液体顺着流下去，仿佛将心中的郁滞都带走了不少。
“一会儿我送你，让另一个司机送傅扬去上学。”
傅司煜说完，傅扬本来想抗议，但看了一眼舒婉，最终还是撇撇嘴，“切。”
吃过早饭，傅扬先离开，傅司煜陪着舒婉去剧组。
吃早饭的时候，雪停了一会儿，现在两人坐上车没多久，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如柳絮般的雪花飘洒下来，有种零碎的美感。
舒婉靠坐在车窗边，安静的看着窗外的雪景。
因为看的太过专注，都没有注意到，傅司煜坐在她身边，也已经看了她很久。
车内暖和，舒婉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绒毛衣，可即使衣服颜色再白，也洗不去她冰雪般的容颜。
雪光反射到车窗上，将舒婉的侧脸映照出一层淡淡的光影，让她看起来仿佛一个虚影一样，如果稍不注意，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不知道为什么，傅司煜心里有些躁意，他突然出声，“天气这么冷，你们拍摄是外景吗？”
“是啊。”
舒婉回过头来，脱离了窗外光影的笼罩，仿佛一下从虚体落了回来，有了几分真实感。
“也不算很冷，我穿了挺多的。”舒婉解释道，“而且长期待在空调房里也不是很健康。”
“嗯。”傅司煜点了点头。
他刚要说些什么，车子突然被后面的车撞了一下，舒婉没端好手上的杯子，热茶洒落出来，淋到了傅司煜的腿上。
舒婉连忙放下杯子，拿过纸巾帮傅司煜擦腿。
但热茶洒落的位置有点尴尬，舒婉擦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抬起头看向傅司煜，看到傅司煜的眸光难得有几分不自然。
舒婉倒是觉得没什么，她笑了下，“你忘了吗，我本来就是医生，不用特别尴尬。”
说着，舒婉低下头，准备继续帮傅司煜擦拭，却被傅司煜阻止，“没事，我自己来。”
“那也行。”
舒婉将纸巾递给傅司煜，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傅司煜看了她一眼，掩下眸中深色。
从很早的时候，傅司煜就发现了，舒婉对于男女，对于任何关系，都有一种十分超脱的虚空感。
在她眼中，好像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男女之分。
她能很快的适应一些关系，她现在跟傅扬，跟他关系更近一些，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习惯了。
换了其他人，她依然能跟他们相处的很好，因为舒婉本身就是一个能够让身边人都很喜欢她的人。
傅司煜安静的擦拭着裤子，眸光涌动。
一种一直以来都潜藏在内心的冲动，此时又弥漫出来。
他不想做舒婉身边可有可无的人，想做那个特别的人。
傅司煜微微收紧手心，眉眼微阖，像是遇到了什么极为困难的事情。
就算是曾经白手起家，遇到最强大的商业对手时，傅司煜也不曾像现在这样的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车窗突然被敲了两下，从车内，能看到外面是个妆容精致的女人。
“你好，我不小心把你的车给撞了，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后续你的车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微信跟我说。”
“这位小姐，您跟保险公司谈就可以了，请不要打扰我们少爷。”
司机这话不说还好，他一说，女车主就更兴奋了，这么好的车，再加上被人称为少爷，肯定是权贵家的公子。
她继续敲着车窗，“加个微信吧，把你车撞坏了不好意思，不然你先开一下车窗。”
傅司煜神色淡漠，将车窗降下一个微小的缝隙，隔空吩咐司机，“让律师来，我们走吧。”
“好的。”
傅司煜都发话了，司机也不再耽误，直接就回到前面发动车子。
隔着那么小的缝隙，女车主没看到傅司煜的样子，但听到他的声音，便猜想这声音的主人一定长的很帅。
她越发热情，想要拦住车，然而司机一踩油门，根本就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车内，舒婉看了一眼女车主逐渐远去的身影，下意识的打趣了一下傅司煜，“她没看到你的长相都这么热情，要是看到你长什么样，肯定”
“肯定什么？”
傅司煜突然偏过头，深邃的眸光将舒婉锁定。
窗外广告牌上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映衬得傅司煜的眼中也流光溢彩，让人看不分明眼中情绪，但就是这朦朦间，是最让人心绪涌动的。
舒婉还没回答，傅司煜便自顾回了一句，“肯定会爱上我？要死要活？”
傅司煜这两句话说的，每一句的语气都带了微微的上挑，像是玩笑，又带上些无奈。
其中的调笑意味，倒是跟傅司煜此时禁欲严谨的形象并不相符。
舒婉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是的。”
傅司煜唇角微扬，像是万千流光在他眼中散落，“照你这么说，我这张脸还是很招人喜欢的。”
“那当然，你长成这样，大概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抵抗得了。”
“也包括你？”
傅司煜冷不丁问了一句，黑曜石一般的瞳孔，攫住舒婉的眸光，让她无可逃避。
舒婉心中微紧，“啊？”
“逗你的。”
傅司煜笑了下，收回目光，“谢谢你对我的长相这么认可。”
“不客气。”
不知道为什么，傅司煜收回目光，舒婉倒觉得刚才笼罩着她的紧张情绪褪去了一些。
“你们今天在那边一直拍到中午吗？”
“是的。”
因为是校园电影，用到的大部分都是校园场景，取景地在一个贵族中学里，这两天，刚好赶上学校放假，所以剧组得抓紧时间拍摄。
“我今天上午在旁边的商业大厦有工作，等工作结束，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吃午饭？”
话落，没等舒婉回答，傅司煜又补了一句，“如果你能来的话，我会很高兴，自己一个人吃饭，还是挺无聊的。”
傅司煜都这么说了，舒婉也不好拒绝，“那好，一会儿你给我发地址。”
“嗯。”
这时，车子遇到红绿灯，停留片刻。
傅司煜的目光越过舒婉的肩头，落在窗外的广告牌上。
那里，有一幅巨型海报，是即将上映的《冥戒》宣传海报。
一枚散发着古朴神秘气息的戒指下方，有一群人正朝着它的方向跋涉。
虽然傅司煜对影视圈关注的不多，也知道海报上出现的人物，基本都是世界影视巨星。
除了，海报右上方，一个微微侧脸的身影，那是舒婉。
即使只有一个很小的版面，只有一个神秘的背影，但对于这样大制作的电影来说，能在宣传海报上占有一席之地，依然能看得出导演对于舒婉的偏爱。
“你的电影，今晚就上映了。”
傅司煜突然开口。
“电影？”
舒婉转过头，顺着傅司煜的目光看了一眼，这才想起来，她之前客串了十几秒的那个电影，好像确实是今晚上映。
因为出现的时间很少，所以舒婉都没有放在心上，此时傅司煜提起来，舒婉也才想起来。
“今晚，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好运，可以被邀请去看初雪的第一场电影呢？”
傅司煜的语气里带着笑意，虽然是问句，但仿佛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舒婉点头，“当然可以，我请你去看。”
“我很期待。”
两人说着话，车子已经到了影视城。
像这种豪车，即使是在遍地有钱人的帝都，也难免会引来注目。
舒婉下了车，刚到剧组，便被八卦的同事们围住。
“刚才我看到车内有个男人的背影，舒婉，那是你老公吗？他怎么不下车啊。”
“舒婉，你老公好有钱啊，这么好的车，我要是你，我还拍什么戏啊，直接在家躺平了。”
“他比较忙，先走了。”
面对众人的询问，舒婉随便应付了两句，便去找柳清商量拍摄的事情。
“舒婉，你来啦？”
每次看到舒婉，柳清都下意识的眼睛一亮，那是一个导演对美的感悟和欣喜。
“今天拍冬天的戏吗？”
“是啊。”柳清指了指换衣间，“你们先去换衣服，我这边调试好了就可以开始拍摄了。”
“好。”
拍摄校园电影，最重要的还是演员身上的少年感，和光影的青春感。
相较于之前拍摄《云霓》的时候注重剧情的推进，拍摄校园电影很显然又是另一种体验。
柳清找的大部分都是学生，很有那种青春懵懂的感觉，但同时演技上就要生涩许多，需要人引导着去演。
这一众演员里，也就舒婉能够带着其他人一起入戏，于是，舒婉边演边教，这一上午，拍摄的进度就比较慢。
到了中午的时候，拍摄进度没有完成，其他人都在剧组自觉的补进度，舒婉也不好离开。
于是，她给傅司煜发了个消息说不过去了。
傅司煜很快回了消息，“好的。”
很快，傅司煜又回了一句，“那晚上呢？”
“晚上应该会按时下班，我已经买好电影票了，你放心吧。”
“好。”
电影第一天开启拍摄，即使前面已经做了很多准备，但实地拍摄的时候，还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虽然忙忙碌碌，倒也很充实。
不知不觉的，一天就过去了。
冬天的天黑的很早，才五点多，天色就已经全部沉了下来。
“好了，今天大家辛苦了，早点回去吧，太冷啦。”
柳清说着话，天上又开始飘起雪花。
大家累了一天，也纷纷收拾起东西准备离开。
这时，不知道谁尖叫一声，“哇，你们看那个人是不是傅司煜啊？”
众人纷纷顺着说话人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正朝着这边走来。
大概是傅司煜商业巨擘的盛名在外，即使大家知道他很年轻，但对于他的样貌还是没有确切的想象。
此时傅司煜一袭黑色大衣，快步而行，清俊漠然，跟众人想象中狠辣的光宇集团负责人似乎挂不上钩。
但当他抬眸看向你的时候，你又能确切的相信，他就是傅司煜。
“好帅好帅，妈呀，比照片还帅，居然见到活的傅司煜了，我出息了！！！”
“乖乖，傅司煜这张脸，要是来混娱乐圈，我都百分百肯定，能成为超级顶流，这脸太牛了。”
大概是因为众人讨论的声音很大，引起了傅司煜的注意，他从围栏外路过的时候，下意识的往这边看了一眼。
“我靠，傅司煜也喝奶茶吗？？？我以为大佬的标配都是顶级茶叶的。”
“看那个杯子那么粉嫩，肯定是给老婆买的啊，呜呜呜，这么帅还这么有钱，关键是这么疼老婆，他老婆上辈子是不是拯救银河系了，这么幸福。”
此时，舒婉和王天站在人群中，听着众人的讨论。
舒婉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王天倒是相当激动，一副憋了个天大的秘密的样子，不住的用胳膊碰着舒婉，“你们别说了，万一我们这群人当中就有傅司煜的老婆呢？”
“哈哈哈哈哈，天哥你真会开玩笑，怎么可能啊。”
“是的，不装了，摊牌了，傅司煜的老婆就是我，奶茶也是买给我的，不好意思啦，我要去跟我的亲亲老公看电影去了，我先走了。”
这时，舒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点开一看，是傅司煜发来的消息，“我好像听到你的同事们议论我了。”
“嗯。”
“他们都说什么了？”
舒婉本来想把众人说的话跟傅司煜复述一遍，然而那些字打到聊天框里之后，舒婉却又不好意思发出去了。
因为都是些“说你对老婆很好，”“说你老婆很幸福”“亲亲老公”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