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臣子心
岳幽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将手里的茶轻轻搁在了岳龙跟前，坐在了岳龙身边。
“爹。”
岳龙回过神来，见是岳幽，也不像是往日那般立刻恭敬的行礼，只是转过头去，依旧是一派深思的模样。
岳幽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知道爹的心思，爹要是真的担心弟弟，不是没有法子。”
岳龙抬头看着岳幽，后者缓缓开口说道，“今儿我随着太后过来，路上，太后同我说了许多话，也点醒了我。皇上，这是在给我们退路。”
岳幽顿了顿，继续说道，“只要有岳家血脉的孩子，永远不可为帝，岳家就可以有后。”
岳龙静静的呆在原地，没有任何震惊的模样，显然，他是早就已经看明白了这一层的。
岳幽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皇上其实已经很厚待我们家了。历朝历代，最忌讳的就是外戚势力过大，干扰朝政。早些年，皇上确实是需要我们家来平衡朝堂关系，可是咱们家终究是臣子，是人。是人就不可能永远不会变的，皇上，这么做，是帝王之道，是一个君主，必须做，也应该做的事情。”
岳龙缓缓闭上了眼睛。
岳幽说的不错，即便是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是会这么做的。
慢说岳家和太子，只能有一个周全，这是早晚的事情。就是如今的水患，岳乾也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了。
岳龙苍老的眼眶里，终究是含有热泪。
“你弟弟是个有抱负的，如果不是生在岳家，一身军功，早已经是封侯拜相了。”
岳幽想了想，说道，“女儿若不生在岳家，不会为皇后。弟弟若不生在岳家，不会有一身军功。既然享受了岳家带来的一切，必然也要承担这一切。我们是如此，皇上也是如此。今天太后这么做，无非就是叫爹安心。”
岳龙看着太后交给他的金钗，忽尔自嘲一笑。
“仔细想想，能叫主子以这般的态度来和臣子商议权衡，防着咱们家也是应该的。”
说完，岳龙忽尔起身，对岳幽说道，“好生在宫里伺候着太后，这金钗的恩，我岳龙必然会还。”
……
永郡，陈府后院。
唐冶站在屋檐之下，看着外面的大雨，面无表情，像是一潭死水一样，但是又叫人感到莫名的危险，似乎在这平静的外表下面，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渊巨兽一般。
下一秒，唐冶抬脚，缓步走进满天的大雨之中，顷刻之间，唐冶的身子就已经湿透了。
一直在屋子里因为担忧而关注着唐冶的吴莲儿见到此举，惊了一下，赶忙开门，撑着伞上前。
“皇上，您这是干什么？”
唐冶轻轻抬手，格挡开了想要上前来给她遮雨的吴莲儿，仰头，满天的雨水落下，好似泪水一般。
吴莲儿叹了一口气说道，“皇上忧心臣妾知道，可这样下去，若是淋坏了身子，怕是更不好了。”
唐冶缓缓睁开眼睛，雨水叫他看不清苍天的颜色。
“朕不是忧心，朕是亏心。”
这是自穿越来第一次，唐冶觉得无能为力，只有用小的代价来替换更大的代价，别无他法。
自来这里，尽管遇到了很多事情，可是唐冶始终有一种历史操控者的感觉，唯独这一次，唐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人不与天斗，竟是这种感觉。
他忽然明白，为何历来有为的帝王，总是寡言，心思深重，那是人命堆积起来的。
十几万人，眼睁睁的送去送死，没有任何办法。
远处，王平冒着大雨快步跑来，本是直奔屋子而去的，却见吴莲儿和唐冶两人都站在雨地里，先是一惊，随后赶忙上去，跪在地上，哀声说道，“皇上，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啊，赶紧回去吧。身子怕是要浇坏了。”
唐冶没有理会王平的哭求，而是低声问道，“何事。”
王平躬身说道，“京里传来消息，太后已经知道皇上的意思了，岳乾将军，也已经往这边来了。这是岳龙将军派人给皇上送来的。”
唐冶转头，去看，是一枚金钗。
唐冶拿在手里细细的看了，开口说道，“凤钗？太后之物？”
王平点头，“奴才瞧着，像是太后的东西。”
吴莲儿却是一眼认了出来，对唐冶说道，“这个物件儿臣妾在太后的寝宫里面见到过，乃是太后之物，不过此物乃是太后当年小产之后先皇给的。”
“小产……”唐冶嘴里喃喃着，许久，叹了一口气说道，“难为岳龙了。”
吴莲儿看了一眼唐冶手中的凤钗，心有不忍，沉声说道，“皇上，臣妾知道，后宫不得干政，可是，臣妾想求皇上……”
“知道不得干政，就不要再多说了。”唐冶打断了吴莲儿的话，许久，缓缓垂首，开口说道，“朕如此做，不单单是因为，朕是君，岳家是臣，更重要的是，朕隐隐感觉，永郡要乱了。”
唐冶总觉得背后似乎有一把刀藏在暗处，一直蠢蠢欲动，可是唐冶眼下却没有多少头绪。
非皇帝有早亡之相不得过早行册立太子的大典。
他怎么能不知道祖宗留下来的这个规矩。
天上的雨，或大或小，却始终是没有停下来过，就这么断断续续的下着。若是这四方的神明经过，开了眼，或许能断个个把时辰，未几又是落雨。
风雨交加，处处都是躁动。
唐冶静静的听着下面的人报告今天又死了多少多少人，许久，唐冶挥挥手，阻止下首所站之人的话，开口说道，“每日都是这些话，说完之后，再来一句微臣该死，若是没有新鲜的事儿，可以不来，早些回去歇歇养养精神都好。”
下首之人见状，只是低头，沉声说道，“微臣该死。”
唐冶无奈的扶额，挥挥手没有说话。
一旁的吴莲儿朝人使了使眼色，后者立刻转身开门边走，恰逢外面的王平正要进来汇报事情，两人装了一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