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好，我是金秣笑新街口店的店长胡林语，周董来了电话，让我带二位进去。”胡林语躬身，尽量表现得尊敬。
“谢谢。”
陈诚道了句谢，随后站起身，朝着身后的曹建宇父子招了招手，笑道：“周玲都发话了，咱们也就别排队了吧？”
特权无论在哪里都有，有的时候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平，但除了抱怨外，其它什么都做不了。
仍旧是一样的流程，进入包厢后，胡林语向陈诚一行人介绍了金秣笑的特色。
陈诚没有留下任何服务员，吃火锅还是怎么开心就怎么来，更何况，还有事情要谈。
“说说吧，到底天大的事，究竟是什么？”
陈诚看着曹沛逸，”这小子还在，能说吗？”
“有什么不能说的，万一以后我就反悔让他接手我那份呢？”
“等你退休，也许我和齐哲会是一样的选择……保留分红的权利，至于实际权利？”
“呵呵，这就准备要准备架空我了？”曹建宇不置可否的一笑。
陈诚笑着道：“周玲和齐哲两人还年轻，能力也强，少说也能再干个三十年或者四十年，未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自然是由他们的孩子来接手行策，而等我离开时，你们的选择应该也是一样的……对于我们两个而言，权利其实没有多大的诱惑力，什么都没有钱来的更加现实……而我更是一个便宜股东，有钱拿就觉得很好了。”
周玲给陈诚星火股份的时候，无非就是希望能够借此制衡齐哲。
但目前的情况，两个人已经站在了同一战线上，以后更是没有你我之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无论是曹建宇和陈诚，最后离开自然是定局，不过几人关系不差，即便离开依旧会保留分红的权利。
“你说的，我真想在行策上市的时候，将手里的股份全都卖出去……”
陈诚回道：“你手上的股份，等到行策上市的时候少说也得超过十个亿吧？”
商界内已经有不少人，给出行策上市后的估价，陈诚说的还只是了解到估价里最低的。
毕竟齐哲是从华尔街出来的，懂得怎么运作能够将利益给最大化。
“十个亿只是保底。”
曹建宇语气很平静，似乎就只像是十块钱一样。
陈诚皱了皱眉，笑道：“那可是十个亿，放在银行一年利息都是至少三千万，你为什么就这么平静呢？”
“风风雨雨的看多了，我本身就没多大出息，几次创业失败……其实我真的挺感谢你的。”
曹建宇看向陈诚，忽然间似乎苍老了很多，接着说道：“我们刚认识时的环宇，已经快到倒闭的边缘了，我也没想过能够成功……直到你的加入，一切都才有了变化，环宇也才有今天。”
“打住，实在是太煽情了，不适合我们。”陈诚摆了摆手，阻止曹建宇再继续说下去。
“有些话就是太煽情，我根本说不出口……现在气氛到了，也就说了。”
曹建宇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你在环宇六年多，咱们哥俩都没能好好的喝一杯，今天……。”
“爸，陈叔……你们开车了不能喝酒。”
曹沛逸在一旁听着，没敢出声，直到听见曹建宇说要喝酒，便连忙阻止。
陈诚拍了拍曹建宇的肩膀，说道：“我大侄子说的对，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咱们以后还有机会喝酒，也不着急这一天的。”
“行，都行……”
曹建宇刚刚被情绪冲昏了头，说话甚至都有些不理智。
“也终于见到不主推辣锅的火锅店了。”
陈诚的口味还算是比较清淡，他能吃辣，但绝对不会主动去吃辣。
曹建宇点点头，回道：“以海鲜和河鲜为主，突出食材的本味，是一家很有江南特色的店，刚刚电话里听周玲的意思，金秣笑也是行策旗下的产业吗？”
“是这样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金陵万象在布局。”
陈诚看了眼曹沛逸，淡然一笑道：“你现在是不是肚子疼？”
“对，我肚子不舒服，先去趟厕所。”
曹沛逸先是一愣，随后明白了陈诚的意思，立刻起身，离开包房。
“这小子还真算有眼力见。”
曹建宇呵呵一笑，回道：“如果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我从小对他的培养，可就实在是太失败了……什么样的计划，竟然连沛逸都不能听？”
包间里就只剩下两人，陈诚也将金陵万象的事情，全盘托出。
听完后，曹建宇却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他看着陈诚才缓缓开口，说道：“金陵万象的设想其实并不现实，需要投入的资金实在太过庞大了，一旦涉及到利益方面，店铺间的协调也是一件困难事。”
“本身目前金陵万象就只是一个设想，或者说才刚刚处于起步阶段，完成全部布局预计至少需要五到十年甚至更久，如果真的能完成，接下来就将是整个华东，甚至是整个南方。”
陈诚语气中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很难不去畅想金陵万象的未来，即便是只完成百分之五十，收益也将是相当恐怖。
曹建宇点点头，他不否认金陵万象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创意，并且已经开始了起步阶段，并且十分顺利，金秣笑就是最好的证明。
“五到十年吗？我好像等得起。”
陈诚笑了笑，继续道：“如果五到十年不够，那就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下一辈人……是属于我们的百年大计。”
“似乎，有一股火啊。”
曹建宇听着陈诚语气里的坚决，似乎也有一些热血沸腾的感觉。
“传统文化……”
曹建宇喃喃的念叨着，随后将目光转向陈诚，笑道：“明天咱们都稍微早一点起床，我带你去个地方。”
“行，先吃饭。”
陈诚对曹建宇也信任，至少目前，他还不会害自己。
从火锅店离开，陈诚将曹建宇和曹沛逸送回家，但他没有去齐哲给的房子，而是在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
他也很好奇，曹建宇明早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酒店房间里的陈诚，有些坐立不安，陆怡到现在都没有给她回消息，让他也忍不住开始乱想。
“总不能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呸呸呸，不能乱想！”
“怎么还没到啊！”
……
坐在床上翻来覆去，思来想去，手机拿起又放下，最后仍旧没有等到电话。
“我上次这么焦虑，是什么时候？”
陈诚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回想着曾经的事，就忽然的平静了下来。
他面对过无数的对手，困境，什么都经历过了，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因为一个人而变得焦虑。
上一次焦虑？已经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
许久后，陈诚从床上坐了起来，随后去冲了个凉水澡，只有冷静下来，也才可以更好的思考。
凉水，可以让人快速的冷静下来。
走出浴室的陈诚，整个人也都瞬间清醒了许多。
他靠着床头，刷着自己的朋友圈，看着身边朋友分享日常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一条微信突然弹出，陈诚下意识的点开，正是陆怡发来的。
“我到啦。”
“方便视频吗？”
“当然啦！”
陈诚笑了笑，随后拨通了视频电话，几乎是很快的接通了。
“怎么了？理论上，我们才分开一个下午，你就想我啦？”
陈诚靠着床头，笑了笑，问道：“那你是不是要问候一下，你们亲爱的领导了。”
“我心里很想问候他，忽然的变卦，让我多跑几百公里。”
陆怡不仅仅多跑了几百公里，多路过两个市的几个部门，甚至还从中逗留了一段时间。
陈诚也如释重负一般，笑道：“你到目的地就行……我真的担心你中途出事。”
“忘记和你说，我下午实在的太困了，就在一个服务区稍微睡了会，醒来的时候发现天都要黑了……然后就在一直赶路。”陆怡的语气有点委屈。
陈诚则是轻声安慰道：“没事，你已经在镇上了吗？”
“没有，我们都还在县政府统一安排的宾馆里，等南大那批志愿者到了后，大家再一起过去。”
陆怡将手机切换到后置镜头，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朗声道：“你快出来啊，让我老公来见见你。”
“我看见他了，正在床底待着呢。”陈诚也配合着陆怡。
陆怡佯装惊慌道：“啊，这竟然都被你知道了！”
“都开了一整天车了，时间也不早了，赶紧休息吧。”
“刚到宾馆，再稍微归置一下，就去洗漱准备睡觉……南京方面怎么样，公司的情况还好吗？你也还好吗？”
陈诚点点头，笑道：“行策这边一切也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总体情况也算是稳中向好……至于我，不好。”
“怎么了？”
“你不在我身边，怎么可能好呢？”
陆怡轻轻一笑，吐槽道：“怎么肉麻……我也想你。”
很久后，两个人才都才挂掉了电话。
陆怡的电话，也让神经紧绷一整天的陈诚瞬间冷静了下来，精神的瞬间放松，带来的就是睡意。
大多数时候，生物钟还是管用的，清晨六点准时起床。
拿起手机，也刚好看见曹建宇发来的微信。
“老东西，你还起挺早的啊？这就是恶臭中年人吗？”
陈诚倒是不给曹建宇留面子，直接有什么说什么。
曹建宇很快回复道：“老头子不和你们年轻人一样熬夜，我们睡得早起得早，精力也足够旺盛。”
“去哪？”
“我刚给沛逸把早饭做好，你来我家接我。”
陈诚开着车来到曹建宇家小区门口，因为是上世纪的的老小区，里面不好停车，只能外面等着。
等待的时间内，他下车买了一瓶咖啡，站在商店的门口，点上了一根烟，目光落在小区门口旁边的摊贩上。
“真少见啊。”
陈诚已经很久没在南京的街头上，看到这么多街头小贩了，社会是进步的，但总不能少点烟火气。
他走到一处卖蔬菜的摊三轮车前，问道：“老板，这青菜怎么卖的？”
“四块五一斤。”
老板操着一口普通话，南京口音仍旧很重。
陈诚听到价格，回道：“五块？还挺便宜的，菜是哪里来的？”
青菜的成本也清楚，进价不高，但以南京物价，价格也还算公允。
“句容。”老板倒也坦然。
陈诚笑道：“现在蔬菜都是从句容进吗？”
“以前我们都是从河西拿菜，那会河西还都是只是荒地，是城外，但现在的河西，我们本地人也都买不起咯。”
老板开着玩笑，陈诚也选了几颗青菜，以后总得自己的做饭，冰箱里也能放上几天
付完钱，曹建宇已经在车旁等着他了。
“动作还挺利索的吗？”陈诚看着曹建宇，淡淡一笑。
曹建宇则是伸了个懒腰，说道：“以为你去买早饭了，最后，去买了青菜？”
“你把我叫起来的，早饭不得你请吗？”
“我请就我请。”
在曹建宇的带领下，陈诚在鼓楼的老小区里，东拐西拐，最后来到双门楼宾馆附近的一个小区。
曹建宇下车，问道：“皮肚肉丝还是大肉？”
“为什么不能是全家福？”陈诚又点上了一根烟。
“全家福当然可以，只要你能吃完不浪费就行。”
面馆，永远是小区楼下的最好吃，不好吃但也不难吃。
“味道怎么样？”
陈诚看着面前的全家福，挑了口面，尝了尝，回道：“就是普通一碗面条罢了，味道能有多好呢？”
“你小子，哈哈，还是这么犀利，直接。”
“说说吧，带我绕怎么一大圈，来犄角旮旯，究竟目的是什么？”
曹建宇摇摇头，说道：“千万别着急，心急可真吃不了热豆腐……”
“住在这种老小区里的，年龄应该也不小，当我提到金陵万象，才让你想起的人，应该是一名老艺术家或者一个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陈诚吃了口面，细细琢磨着。
曹建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无奈道：“有时候，你这个人还挺讨厌的，什么都能看得清，竟然全部被你猜准了……”
“就很难猜吗？周围来来往往的可全部都是老年人，年龄大的，可不就是老艺术家或者手艺人吗？”
陈诚笑了笑，接着问道：“老前辈具体是做什么的？”
“纯手工的金陵折扇。”
曹建宇的回答给陈诚带来了相当大的震撼，在工业流水化的今天，自然有人坚持传统的手工制作，只是很少有人愿意为其去买单了。
“金陵折扇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手工折扇很难得，但意义是什么？”陈诚有些不解。
曹建宇笑了笑，回道：“我也是有私心的，金陵折扇也是南京的一个代表，如果有机会，我想试着让它可以继续传承下去。”
“老前辈有孩子吗？”
“老爷子有子嗣，而且还不止一个，不过……”
陈诚十分平静的说道：“一门从祖上传下来的手艺，肯定是以家族中的长子为第一传承人，如果长子不愿意，才会轮到其它孩子去接手……即便孩子们一个都不接手，也轮不到我们去。”
“不妨咱们去争取一下，既然都来了。”曹建宇也不希望放过这个机会。
“即便退一万步来说，老爷子将金陵折扇的方式授权给我们了甚至愿意亲自出山教导，但我们怎么进行传承呢？”
陈诚也开始也很动心，如果能从曹建宇口中那位老爷子手里拿到传统金陵折扇的制作方法，那金陵万象就有了继承南京传统文化的内核。
但仔细思考后，不惜一切代价等到金陵折扇的制作方式，最难的一步就是如何进行传承，没有什么人年轻人愿意去学这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制作呢？
等到金陵万象将金陵折扇作为主推的产品，再牵扯到利益问题，老爷子的子女也是个大问题。
综合各种情况下，陈诚对于金陵折扇的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曹建宇也是叹了口气，无奈道：“的确，各种各样的顾虑太多。”
“你和那老爷子关系怎么样？”
“还可以，总在一起下象棋，老爷子也就那么一点爱好，只是性格有些古怪。”
陈诚点点头，回道：“老一辈的手艺人，年轻的时候经历的事情多了，性格难免就会有些扭曲，但手艺能保留下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来都来了，咱们就先去看看吧。”
听见陈诚答应了自己的想法，曹建宇也是暗地里松了口气，虽然他的股份比陈诚多，但对于董事会的决策，终究是三大于一。
除了面馆，小区的中间有一棵巨大的榕树，虽已立秋但榕树仍旧生机勃勃。
“你们平时就在这里下棋吗？”陈诚的目光落在了榕树下的石桌上。
曹建宇点头，回道：“那天傍晚散步，无意间来到这个小区里，当时的老爷子连克四位老头，最后我一时技痒，直接赢了老爷子。”
陈诚坐到石桌上，看着上面摆放整齐的石头棋子，抬起头问道：“要不来一盘？”
“来。”
曹建宇觉得时间也还早，来一盘也未尝不可。
“你赢了后，老爷子什么反应？”陈诚遇事不决先拱卒。
曹建宇架炮作防，回应道：“赢了老爷子后，他拉着我下了整整四个小时的棋，但他没赢过……最后我也看明白了，最后我放水，他赢了后，才算完事。”
“嚯，好强的胜负欲……感觉还挺棘手的。”
陈诚看着棋盘上乱成一锅的局势，忽然一笑。
曹建宇眉头轻皱，笑道：“下的毫无章法，想以乱取胜？”
“还有一种可能，其实我根本就不会下象棋……只是在见招拆招，现在的棋局乱了，是不可逆的。”
“将军！”
曹建宇双车错杀，直接锁死了陈诚的帅，形成必杀之举。
陈诚淡然一笑，“貌似没有希望了？”
但下一秒，他拿起自己面前的帅，直接换掉了对面的将。
曹建宇脸上得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懊恼，叹了口气道：“我怎么把对将给忘了？”
“将帅不能相见……但即便是我只剩下一足一马的绝境，也照样有可以取胜的能力。”
陈诚从石椅上站了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身子，笑道：“如有一味绝境，非历十方生死。”
“好耳熟？是不是什么台词？”
“原来你也打游戏啊？”陈诚也笑了笑。
曹建宇摇摇头，回道：“昨晚回家，沛逸打游戏的时候，好像其中的一个角色，就有这句台词。”
“给游戏花钱？”
“我以前玩魔兽花了不少钱，现在不让孩子花钱，未免有些双标了……不过他每个月零花是固定的，花光了我们也不会给他，由他自己去规划如何使用。”
曹建宇仍旧保持对曹沛逸的放养模式，虽然管教少，但也没出过什么事。
陈诚朝着他竖起来大拇指，笑道：“好父亲，咱们该去办点正事了。”
“走。”
两个人走到小区最里面的那栋楼中，陈诚看着墙皮已经脱落的外墙感叹道：“至少四万一平？”
“老下关，附近就是南师附中，四万也正常。”
曹建宇拍了拍陈诚肩膀，笑道：“走吧，咱们去拜访一下老爷子。”
“你这么大老板，竟然一点礼数都不懂？拜访长辈，就空着手去？”
陈诚看着两个人都空空如也的双手，不免有些无奈。
曹建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道：“老爷子可不在意这点繁文缛节，这么多次，都是他招呼我吃饭。”
“老爷子不在意，但不代表咱们可以失了礼数没有。”
“你怎么比我都古板？”
“什么叫古板？你和老爷子是朋友，我是外人，甚至还有求于人，总得带点东西去……附近能买到茅子吗？。”
曹建宇摇摇头，“估计悬……附近甚至连一个稍好一些的烟酒店都没有。”
“求助外援呗。”
陈诚拿起手机直接给周玲去了个电话。
周玲很快接通电话，语气不善的说道：“你们几个都想造反啊？老曹主管后勤，不上班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才回来就无故缺勤，真就不把我这个代理董事长放在眼里啊！？”
“小可在你旁边吗？”
周玲见陈诚没和自己拌嘴，眉头微皱看了眼办公室沙发上的林可，回道：“小可在，就在办公室，怎么了？”
“你家里有毛子和华子吗？急用。”
“有，而且很多，但我需要一个合适的正当理由。”
陈诚将金陵折扇的事情告知了周玲，接着说道：“金陵万象以后都是由林可来跟进，所以我需要她亲自把东西给送过来，没问题吧？”
“如果可以争取的话，我希望能够拿下金陵折扇的制作方法，精神内核是最重要的。”
“精神内核？不过是造势的噱头。”
周玲翻了个白眼，回道：“就非得说实话吗？”
“所有的一切，本质上就是利益牵扯，让小可快点过来吧，别让老人家等太久。”陈诚笑着挂断了电话。
周玲叹了口气，朗声道：“小可，有点事需要你去办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