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12年的等待
高斌和周蓉绝对是天生的冤家，谁也看不上谁，俩人都觉得对方一身的毛病。
“行了行了，你们俩一见面就掐，从小到大还没掐够。”李素华站出来中止了这场吐槽大会。
家里人一多，小孩子是最高兴的，跟这个亲亲跟那个抱抱。
周蓉看着又开始抹眼泪，女儿跟谁都很亲，除了她和冯化成。
小孩子能有什么心眼？谁对她好一目了然。
从高斌回家，这丫头就成了他腿上的挂件儿，死活都不肯下去。
许冰也喜欢这丫头，私下里没少说玥玥要是亲女儿就好了。
高斌倒是很干脆：
“你喜欢咱就一直养着，反正周蓉只顾自己，孩子不可能带走的。”
许冰一开始还不信，哪有亲妈不要孩子的？
可现在见过面之后她有点信了，别看周蓉哭哭啼啼，又对不起妈又对不起孩子的，可一聊到关键问题，立马开始回避。
许冰多聪明，从小跟一群老狐狸长大，耳濡目染的，周蓉那点小心思一下就看透了。
不过这样也好，从今以后可以拿玥玥当亲生女儿养。
中午，一大家子围坐在一桌，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团圆饭，可惜一家之主周志刚没回来，李素华的心愿总是差了一点。
饭后，女人们坐在客厅里看孩子吃瓜子，男人们则聚到院子里晒太阳，聊聊时政。
现在天儿不冷，午后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斌子，你这房子真不错。”周秉义点了根烟，虽然嘴上没说，但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呵呵，伱努努力，多赚点钱，回头也买一套，我前几天还听人说，隔壁那户人家想卖房子去南方。”
周秉义有想法，可惜没钱啊。
“算了吧，这房子太贵了，我可不敢奢望。”
倒是周秉昆很有志向：
“等我攒点钱把隔壁买下来，让咱妈换着住。”
“呵呵，化成，你跟周蓉俩人怎么样？什么时候把孩子接回去？”周秉义转而问道。
冯化成略显尴尬，他是很想把孩子接走的，但周蓉不同意，理由是地方太小，不方便。
可宿舍里带孩子的人家不在少数，人家怎么就能适应？
不过这个理由他没说，只是打了个哈哈：
“我也想尽快把孩子接到京城去，但还得努努力，看看能不能让领导赶紧分房子。”
周秉昆问：
“怎么没想过回吉春呢？你在吉春市文化界很有名气，回来以后，工作房子应该都不成问题吧？”
冯化成摇摇头：
“没那么简单，我们的事业、学业都在京城，不是说搬就能搬的事情。”
周秉义叹了口气：
“慢慢来吧，好在家里有人帮衬着，孩子放在家里你和周蓉也能放心。”
“就是辛苦咱妈了，还有秉昆两口子，对了，我听玥玥说，高斌对她最好，天天给买吃的买玩具，谢谢你了，斌子。”
高斌摆摆手：
“不说这些，应该的，我可是拿玥玥当亲闺女看待，你们真要把她带走我也舍不得。”
“那是，玥玥现在最亲她二舅了，恨不得晚上睡他那屋。”秉昆开着玩笑。
冯化成一听，既愧疚又无奈，自己女儿跟自己都不亲，反而跟一个异性舅舅亲，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听着院子里传来的爽朗笑声，李素华乐呵呵的说：
“看他们几个高兴的，也不知道聊什么，聊这么热闹。”
“妈，您吃这个豌豆黄，我从京城带回来的，可好吃了。”周蓉拿着点心献媚。
“诶，我吃，妈就爱吃甜的。”
李素华咬了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冬梅啊，你和秉义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啊？现在玥玥和楠楠都大了，也不用太操心，现在生妈还能帮你们带带，再晚妈这老胳膊老腿可就使不上劲了。”
郝冬梅就怕问这个，她因为插队时不小心掉进井里，大冬天的，好悬没把命丢了。
命是保住了，但也摧毁了她的生育能力，这是她一辈子的痛。
但这件事她不能说，至少没跟周秉义商量好之前不能说。
于是只能强颜欢笑：
“我跟秉义学业都很繁重，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要孩子的想法，倒是娟儿，没想法再生一个？”
这就叫转移矛盾。
郑娟一听，这里头还有自己的事儿呢？顿时害羞道：
“这得看秉昆的，我都行。”
“我们娟儿就是太懂事了，不听他的，你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妈都支持你。”
一看转移矛盾未遂，又把目标转移到许冰身上。
“小冰你呢？跟斌子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许冰小脸又红了，毕竟刚结婚，还不能大大方方的聊这类话题：
“高斌的意思是等我毕业以后，眼下学业最重要。”
李素华叹气：
“妈知道你们读书用功，但女人的身体不比男人，生孩子的时光就那么几年，错过了再生多危险啊。”
许冰闷着头：
“知道了妈，我会和斌哥说的。”
...
院里，高斌问周秉义：
“毕业以后你什么打算？是留在京城？还是回来？”
周秉义叹了口气：
“我肯定得回来，毕竟是家里长子，老不在爸妈身边也不像话。”
“决定了？没跟你老丈人说说？”
“没有呢，就是那么个想法，冬梅肯定希望我回来，总是两地分居不是个事儿。”
“嗯，我赞成，回来吧，甭管是去学校教书还是进机关，到时候咱再想办法。”
秉义知道高斌的能量，没结婚以前就很能耐了，现在更了不得，三把手的女婿。
当然，如果老郝待见他的话，能量肯定不比高斌差多少。
“化成，你和周蓉怎么想的？”
“周蓉是想毕业后继续读研，争取留校工作，我进作协。”冯化成说。
“也是个路子，要是能发展的好，也能早点把孩子接过去。”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郑娟出来叫他们进去。
高斌却拉住周秉义在后头：
“哥，我记得你有个朋友，去了南方某国企？”
“你说的是老姚吧？对，他去企业了，怎么？”
“是这样，我有个哥们儿想去南方发展，你能不能给老姚写封信，让他帮忙照顾一下。”
这都是小事，周秉义没打磕巴，立马点头：
“没问题，我一会儿就写。”
“得嘞，谢了哥。”
“说这个干嘛，你把家照顾的这么好，我得谢谢你。”
“呵呵，得，不说了，快进去，估计咱妈念叨呢。”
...
1981年春节前夕，国内进入新时代，老周家也将迎来转折点。
“小冰，秉昆，出来个人。”
高斌从自行车后座，将一个大纸箱搬到地上。
他赶紧搓了搓手心，往里吹热气，这一路可把他冻坏了。
听到动静，秉昆缩着脖子跑出来：
“咋了哥？”
“快帮我搬一下。”
“诶！来了。”
周秉昆跑下来一看，一嗓子喊出来：
“诶呦，买电视了啊？”
“那可不，早就想买了，商店一直没货，好不容易托朋友从南方带回来一台。”
“嚯，还是14寸的？”
“对，快搬进去吧。”
许冰也跟着跑出来，看到电视后笑道：
“你都念叨半年了，总算得偿所愿了。”
“嗐~这不是过年了嘛，有个电视还能热闹热闹。”
“行，买就买了，快进屋暖和暖和！”
许冰身着黑色针织毛衣，趁着她的肤色雪白，明眸皓齿，格外迷人。
窈窕的身段更是让高斌着迷，上去就搂住媳妇儿的腰，在她耳边说：
“今晚甭睡了，生孩子的事儿该提上日程了。”
许冰马上就毕业了，现在学医还不用死读七年，还是比较看重临床经验的，再加上各个医院都缺人才，医学院的学生都不愁没工作，没等毕业就分配的差不多了。
更别提许冰还有个正壮年的老子，她的工作早早就安排好了。
“去你的，要死啊，让妈他们听到怎么办？”
“听到就听到，咱妈肯定支持，她可一直希望再抱孙子呢。”
“去去去，我不听。”
许冰只要一害羞，全身都红透了，所以高斌有事没事的就喜欢逗媳妇儿，简直太可爱了。
此时家里已经闹开了，这年头买电视，不亚于后世买大奔，绝对能引起全家轰动。
不不，这要是在光子片，估计排队看电视的邻居能把家里塞得满满当当。
秉昆已经拆箱把电视搬出来了，正在那调试电线呢，俩孩子更是在一边凑热闹，帮不上忙还大呼小叫的。
“斌子回来了？怎么想的，还把电视搬回来了，得多少钱。”
“没多少钱，今年不是咱们家大团圆嘛，我想着弄个电视，一起热闹热闹。”
李素华盼了12年的大团圆终于要来了，这几天做梦都能笑出声。
“好，好孩子，有心了。”
秉昆把电视鼓捣好，结果现在没节目，啥也看不到，只好郁闷的跑到高斌身边：
“哥，你们单位要酱油不？”
高斌正喝水呢，差点没被呛到，半年前他就下单位了，虽然还没毕业，但一个萝卜一个坑，去玩了坑就让人占了。
这件事是许鹤松安排的，高斌直接空降市局担任新组建的刑侦队队长一职，级别——副处。
三十岁的副处，即便是现在这个年代，也绝不多见。
但高斌的履历挑不出毛病，学业、功绩、资历样样都够，用老许的话说：还从来没办过这么容易的事。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对手，但整个江辽省，拼爹谁能拼过高斌啊，人家老丈人可是三把手。
等现在的一把手退了，老许就能顺势晋升为老二，不夸张的说，老许的话在江辽省比圣旨还好用。
因此，高斌这个刑侦队长一点毛病都没有，不服？憋着！
现在的刑侦队不仅要管刑事案件，经济纠纷也归他们管，权力大的惊人。
整个市局刑侦队下面一共四个小队，四五十号人，负责整个吉春的刑事案件，根本忙不过来。
听说上层准备来一次严打，到时候恐怕会忙的脚打后脑勺。
今天难得有空提前下班，这才把电视搬回家，要不然干脆没时间。
一听周秉昆的话，高斌都无语了，合着他们刑侦队都是饭桶，家家都得要酱油呗？
不过他也知道周秉昆的想法，无非是让他多买点酱油，支持一下他的工作。
酱油厂效益不好这事儿高斌知道，前阵子市里开会还特意提到这个问题。
不仅仅是酱油厂，还有木材厂等一众国有企业都不好过。
市场虽然开放了，但竞争也多了，还抱着老思想的企业肯定会死，或早或晚罢了。
现在甭管怎么干都是垂死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这样，我明天回局里打个报告，多了不敢说，买个千八百瓶问题不大。”
周秉昆刚要咧嘴笑，高斌抬手打住：
“先别急着笑，这次我帮你，下次呢？”
秉昆沮丧道：
“我知道，但我们厂多少年了也不出新品，不做改变，我们销售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现在是销售科副科长，一直半工半读，学业、事业都没放下，路是越走越宽，但平台的困局他没办法解决。
这事儿还得高斌想办法。
“你琢磨琢磨，不行跳出来单干吧。”
“啊？我能干啥啊？再说咱爸也不能同意啊。”
“没事，咱爸那边我去说。”
高斌这么说肯定是有主意了，秉昆了解他这个哥，要是没谱的事儿根本不会开口。
“哥，你跟我说说呗，有啥安排，我都听你的。”
“你不是想挣钱吗？干脆下海吧，去承包餐厅、承包大众浴池，这些小买卖对市里来说都是鸡肋，赚不到钱，还得花钱养着工人，这是个机会。”
周秉昆脑子一点都不笨，高斌这么一提，他就意识到了赚钱的机会：
“我要是私人承包下来，是不是可以按我的想法进行改造？”
“当然，不过短期内所有权肯定还是国家，这个你想都不用想。”
“没关系，只要他们不乱伸手，给点分红养着他们就是。”
“嗯，你也不用担心，谁要是敢乱伸手你告诉我，看我不剁了他们的爪子。”
周秉昆狠狠点头：
“诶！我回头就跟厂里请辞。”
“嗯，过完年吧，把这事合计一下。”
“得嘞！这下我能过个好年了。”
高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电视有动静了，正在播样板戏，老太太都看入迷了，美滋滋的，看着就喜庆，就连俩孩子也老实了，搬着小马扎蹲在电视前，津津有味的看着。
没有打扰他们的兴致，高斌迈步上楼换衣服。
回到屋里，许冰帮他把家里穿的衣服拿出来，伺候他更衣。
“刚刚跟秉昆说啥呢？看他乐得不像样。”
“他们酱油厂效益太差了，估计撑不了多久，我让他赶紧辞了工作，准备下海吧。”
“啊？下海？这可是大事。”
“没那么严重，有我看着呢，不会出问题的，而且我也需要他出面帮我做些事情。”
高斌有自己的想法，做到他这个位置，油水更多了，但也不敢随意伸手，无数双眼睛盯着，就算想的再周全也容易出现疏漏。
与其乱伸手出问题，还不如做正经买卖赚钱，于情于理都让人挑不出毛病，这才是正道。
“我不懂，反正你想清楚，可别把秉昆害了。”
“这话说得，谁都能害他，就我不能。”
高斌换好衣服，抱着媳妇儿亲了一口。
“哎呀，老夫老妻了，还这样。”许冰嗔怪道。
“也不知道是谁，结婚前喊着浪漫浪漫，结果我给你浪漫，你又不好意思了。”高斌无语了。
“哼，谁说我不要了？我要，有多少要多少。”
“行，你要什么我都得想办法弄给你不是？”
小两口腻歪了一阵，许冰突然道：
“对了，我准备跟院长说一下，调到一个不那么累的科室，你的工作越来越忙，我要是也忙的话，这个家可就散了。”
高斌沉默片刻，动情的说：
“媳妇儿，委屈你了。”
“不委屈，我本来也没什么事业心，不像冬梅姐，她还想好好发展下事业。”
“那你准备去哪个科？”
“你说呢？目前能让我选的范围不大。”
高斌不懂医学，但也听人说过什么金眼科、银外科的话，于是道：
“眼科怎么样？不用加班，手术时间也不长，病人也不会寻死觅活。”
许冰眼前一亮的感觉：
“可以啊，老高同志，你很懂嘛。”
“那是，要不怎么做你老公？”
“去你的，说你胖你还喘，那行，我回头就跟院长商量一下调到眼科。”
“嗯，有空的话写几篇论文，眼科这边发展好了不次于内科。”
“行，都听你的。”
...
小年这天，周志刚先到，秉昆骑车过去把老爷子接回来，距离上次一别又五年过去，小老头儿头发都白了。
“嗐呀，早在信里听你们说搬了新家，总算见到了，不错，这房子、这小院，真气派啊。”
一进家门，行李都没来得及放下，周志刚便兴致勃勃的在屋里转悠起来。
李素华嗔怪道：
“你个死老头子，也不知道问问我怎么也，看看孩子怎么样，跑去看什么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