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莲湖水位高涨，比平时还要深。
夜晚昏暗水面看不清，龙灯早已飘向远处，近处只有莲叶摇晃，是有人落水了。
迅速环视了周围，御景煊心中一紧，同时耳边听到不知是谁的声音惊呼：“七王妃不见了，落水的是七王妃！”
众女眷瞬时此起彼伏的惊呼，慌乱起来，一会着急看着水里，一会又都望着最靠近水边的施玉莹，方才姚君君吹奏的时候，她是最被忽略的那一个。
“……不是我、看什么，不是我！”
此刻施玉莹急忙的解释跟苍白的脸色却无法令人信服，昔日她与画如音之间的那些恩怨，宫内众人多少都知晓的。
那时施玉莹是得势的太子妃，众人偏向于她，而如今她一直没有封后，刚才又看皇帝与众人围绕姚君君吹笛，有了古怪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御景煊立马命人下湖救人，同时投给施玉莹的目光令她心惊，她壮着胆子为自己辩解：“方才有人靠近，曾经拉扯臣妾的手臂，臣妾一时不察挣开，哪里想到竟然有人落水！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玉妃……”
姚君君握着短笛，有些不解地望着施玉莹，身边一众女眷也是看着施玉莹欲言又止，好像认定了是她做的，却不知她为何要如此。
但众人更多的是关切湖里的情况，方才除了落水声与一道女子的轻呼，湖里什么都看不到，昏暗一片，此刻水面哗啦啦的全是下湖救人的侍卫弄出的声响。
御景煊焦急往湖边走去，却被姚君君拦着：“皇上，夜黑危险，不可靠近水边啊——”
“如此危险，她一个女子怎会凫水！”御景煊一把挣开，脸色是焦急与异常的冷，幸而这时张吉上前同时劝：“皇上安危为重，七王妃定然无恙！侍卫们都正在寻，先等等！”
御景煊攥紧了拳，听着张吉命令更多的人下湖寻找，他沉声道：“都给朕下水救人，若不能安全将人救回，全都不用上来了！”
…
终年寒气不散的莲湖，水里那么深，那么冷，如音感觉得到身体一直在往下沉。
湖面上的天光本就黯淡，又有莲叶遮掩，她的身影直直往湖底沉落去，越往下，越暗，光渐渐模糊了。
寒气透骨，青色罗衣漂浮在水中身周缠绕似藻，四周升腾起无数泡泡，如音从一开始的慌张到张开手臂划动感受，自己真的慢慢在浮起。
她本不会水，甚至因为刚穿入这具身体那时便是在水中重生，留下不好的记忆，总有些排斥。
直到前阵子与御皇柒在山庄的温泉中嬉戏偶然间发现，她好像有了凫水的能力，即使潜入水中也不会无法呼吸，后来细想，是自从体内植入龙鱼内丹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龙鱼本就是水里的神物，它的内丹在自己体内，所以自己也变成了在水中可以自由来去的人吗？
如音在水中试着感觉了一下，如果不动，身体就继续往下沉，呼吸却无阻碍。也能往上去，但因为不熟练一时之间身体上上下下，在湖中沉沉浮浮。
忽而感觉有股外力拉住自己，继而托住她沉浮的身体一直往上带去，如音往身侧看，眼前多了一道黑影。
深水之下光线稀薄，那黑影如音却认出是一道人影，周身裹着黑色，人脸在水中模糊虚幻，她努力辨认出是一张男子的脸。
她不知自己早已在水下偏离了落水之位很远，只是紧紧抓住此刻托起自己的那个黑衣男子的衣衫。
黑衣男子将她的举动当成是落水后惊慌无助抓着救命之物的自然反应，搂着她托上岸的手更紧了些，似乎是想要让她放心，他不会放开她。
如音索性放弃一切自身动作，任凭自己像是一个不会凫水的人，被他辛苦带着往上去。
光线越来越亮，是靠近水面了，下一瞬，两人从水中浮起，如音闭着眼，被黑衣男子抱着往岸边去。
“醒醒……音儿，醒醒……”
男子看着躺在岸边的如音紧闭双眼，向来无澜的脸色显出慌张，以手按压她的胸腔，好一会如音口中忽而呛出一口水。
“咳、咳咳……”
如音蹙眉缓缓半睁眼，迷蒙望着眼前月色下正一脸着急关切自己的男子，清俊的眉目有几分熟悉，脑海深处涌起模糊的重影，这个人好像曾经对她笑过，温和而宠溺的笑。
这是她第一次看清他的脸，那个永远一身黑斗篷的男子，在他救过她这么多次之后。
“你感觉怎么样？”黑衣男子关切问。
是在哪里见过，抓不住，看不清，他的声音不似御皇柒的清越，却也低沉轻缓，与之前几次所遇之时的漠然相比，有几分不一样的关切。
“哥……”
如音开口唤。
眼前男子一怔，瞬时脸色转为疏远的冷淡，原本坐于身侧却稍退开了距离，侧过脸去道：“你迷糊了，唤错人了。”
忽而听到女子的啜泣，他转头去看，如音缓缓撑坐起来，湿漉漉的小脸上一双杏眼也含着泪，“你为什么不承认，你知不知道爹娘还有大哥三哥有多想你——”
“我不是你哥——”
黑衣男子倏然起了身背对，修长的身影却没有往时那般决绝，想要显出冷漠却又透出僵硬。
“你是。”
如音抚着心口，不知为何，那里剧烈收缩得厉害，仿似龙鱼内丹与心脏挤压在一起，令她有些无法承受，“……那个冬天，到如今已经过了两年……”
听出她语气不对，黑衣男子复又倾身关切：“怎么了，哪里不适？”
如音的脸色越发地白，唇色也很白，他的关切骗不了人，趁他俯身下来探她脉息，她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二哥，你好狠的心……为何数次救我，却不肯认我？”
“如果你不是我二哥，为何总在我危险之时出现？！”
一声“二哥”令眼前男子心神激荡，已经多久，不曾听到过如此熟悉亲昵的呼唤。
“我……”
他欲言又止，好像有无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眼前女子娇颜含泪，楚楚的模样令他心揪，这是他曾经最疼爱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