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生来就是高山
柳嬷嬷过来行了一礼，“小姐，萧夫人，牙婆已经到了。”
景姒嗯了声，让人端过来茶后，慢条斯理地拿着茶叶，挑眉，“大夫人可来了？”
“来了，两个小姐和少夫人出去接了。”
“嗯，等他们来了就开始吧，那些下人的名字可有？”
“有。”
柳嬷嬷说着，推了出去，从牙婆手中拿过这次带过来的人选。
上面写了名字和年纪，几乎都是25岁以下的。
程青柠从景姒的手中接过，大概扫了眼拧眉，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从头看着他们的信息。
有些事自愿卖身的，有些是他国战乱，被迫来到这里卖身，有些来历不……
看电视剧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
可真的在这个环境下，看到这样遭遇的人，她会觉得十分心疼。
沈氏带着小辈来了后，在柳嬷嬷拍了三下手后，就开始了选人模式。
一些正属于青春年华的少年少女被一排排带上来，他们脸上瘦骨嶙峋，面黄肌瘦，身上的衣衫破烂，洗得发白。
程青柠对这行不明白，全程听景姒和柳嬷嬷问东问西，将一些重点记在心中。
好歹她也是萧总兵府的主母，这些都属于她应该学习和了解的范围。
女人第一次觉得家大业大的心累，管理这些东西，不如让她去开店。
一天下来，总兵府选了90名左右，大房那边选了40多名。
景姒让嬷嬷带着小辈们去学习，她拉着沈氏和程青柠闲逛聊天。
景姒关切询问：“嫂子、阿柠，今日一天可有什么收缩？”
程青柠点头，靠在她身上，挽着沈氏的胳膊，叹气，“当一个主母真难，管理这一大家子真难，这么多丫鬟，每个月的开销还有规矩等等，束缚感觉一下子多了起来。”
沈氏附和，“知道高门规矩多，没想到这程序一道道下来，竟然这么严苛。之前觉得人够用就行，柳嬷嬷来了之后，哎，才发现这高门中规矩多的发愁。”
景姒浅笑，“是啊，小时候我最愁见到柳嬷嬷了，她在我小时候板着脸，一句‘封陛下旨意，公主哭便哭，只要规矩学好就行’，这样铁面无情的话，我那会听了就想去找我早就仙逝了的母后。”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听宫中的老人说，皇爷爷继位的时候，就是规矩上从不曾苛待，就有一些大臣目无尊卑，皇爷爷吃了亏，才开始重抓规矩。所以进了朝堂的人，在规矩上把我严格，老二萧正气和萧总兵都进了朝堂，萧家可不能被看扁了。”
这就是世家牵扯了。
萧老爷子的兄弟姐妹早就没了，和萧北风沾亲带故的也就是萧南风。
沈氏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慎重的嗯了声，“阿姒提醒的好，我这边会注意的。”
她看了眼程青柠，轻笑，“今天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还有些账单需要我对处理，我就先回去了，有时间再聊。”
景姒，“嗯，一会我让嬷嬷将你的下人卖身契给你，后面的事若是不知道怎么办，就直接传柳嬷嬷过去就是。”
“好。”
沈氏走后，就剩下程青柠和景姒两人。
景姒和她并肩继续走，好奇关切问：“阿柠，自从我和你说了买下人，感觉你不是很开心，我可是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
程青柠摇头，浅浅露了个笑，“没有，只是我今天看到那些小姑娘，小小伙一下子没了人权，不免有些唏嘘。我活了这三十多年，没见过这般。”
景姒轻拍她的肩膀，“阿柠，你说错了，在这里，成为萧府的下人，那是带了人字的，有人权。”
程青柠茫然眨眼。
女人接着道：“你开的那个歌舞坊，里面的那些舞姬和妓女虽然不是自由身，可没人欺负她们，不会受屈辱，更不会像以前一样可以被人随意打骂，最起码有了尊严。”
她眼中划过心疼，“在其他府中，能成为下人也是幸运的，他们只是没有生死和对主人家说不的权利。而那些乐坊舞姬才不算是人，若是得罪主顾，直接被打死都没人管。还有那些乞丐，他们没卖身给任何人，不一样活的累吗？这世道对男子还是很包容的，对女子就……不论是不是个人，都不易。”
程青柠微愣，“阿姒……”
“我知道阿柠你可怜那些无辜的人，可当下就是这样，谁都这样。”
“是啊，谁都这样。”
程青柠重复了句，底下脑袋。
所以，如果她是异类，就会成为那些高门贵妇之间的谈资，对萧府不好，对儿女也不好。
景姒握着她的手，看着不远处的夕阳，“阿柠，你看这天边的血红光，像不像人血？
“嗯？”
“我从离国皇宫逃出来的时候，有幸被两个女子所救，她们一个是我之前的贴身宫女，她到了年纪，我把她放出宫，给了细软，还她成为一个人。可她找的夫君不是东西，参与了谋反。另一个是舞姬，她只是曾经献舞被我夸了一句，就记住了我，救了我。”
景姒深吸一口气，“我恍惚的想，这公主和皇后可当得真可悲，一个个无辜的人因我而死，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遇到你后，我受到启发，假如能给天下女子一个机会，又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天地？”
她紧握好友的手，“阿柠，在我看来，你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你应为高山，而非草莽，你能完成我的梦。”
两人几次说过改变女子生存的看法，皆没有深谈，如今有这个机会，倒不如摊开了讲。
程青柠盈眸微震，“阿柠，你的意思是让我……让我给？”
“你做的生意，用的人，几乎一大半不都是女子吗？她们不再自困内宅，这就是开启了你说的那个，自我，自我价值。至于下人，主家开恩放她们出府，她们有可能活成一个人。不会成为我那个离国为我而死的婢女，嫁人后依附于她男人，过动辄打骂的日子，悲惨度日。”
景姒叹了口气，“世间男子打女子，皆是认为女子离不开他，我偏要破这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