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行很快便捕捉到了空气中游离的生机丝线。然而，正如系统所警示，这些从城市居民区溢散出的生机，远非公园里那般纯粹。
它们如同浑浊的溪流，裹挟着大量纷乱的杂念——焦虑的碎片、无声的嘶吼、压抑的愤怒、刻骨的悲伤，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恐惧与绝望……其中，负面情绪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如同污水中翻涌的沉渣。
仅仅是吸纳了两缕这样的生机，莫道行便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那不是强烈的、突如其来的情绪风暴，而是一种阴冷的、渗透骨髓的寒意，悄然侵蚀着他的思维。
“人类逸散出来的生机，各种负面能量，吸收多了会被感染。” 负面情绪比正面情绪具备更强的感染力。
“系统，为什么溢散的生机里，负面情绪会这么多？”
他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烦躁。
【道理很简单。】系统的声音依旧空灵，却似乎多了一丝告诫的意味，【当人处于平和、喜悦等正面情绪时，精神内守，生机敛藏，自然逸散稀少。
而陷入负面情绪时，精神世界如同破败的房屋，疯狂地向外‘宣泄’，或是无止境地‘内耗’，生机便随之大量流失。
长期被负面情绪裹挟的人，往往短命，因为他们的生机一直在外泄。以你当前的情况，吸收两缕这样的生机是极限。】
“系统，我看小说里，都有直接夺取他人生机的手段……” 莫道行觉得自己只是好奇，可其深处的想法却是急于恢复的焦躁。
【绝对不行！】系统的声音骤然变得严厉，打断了他，【你想活下去没有错，但若因此去剥夺无辜者的生命与未来，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天道予你一线生机，是让你死而复生，不是让你化身掠夺生命的恶鬼！你若踏出那一步，必将彻底沉沦，化为只知杀戮与吞噬的死物，变成行尸走肉，终日被恶意与负面驱使！
你的天赋很高，不要急功近利，自毁前程！】
“我只是好奇问问……” 莫道行被系统前所未有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心底却一阵发虚。
“我刚才……竟然真的在想，要不要把陈耀华那些人的生机吸干……”
他惊出一身冷汗，连忙点燃三根香，依礼敬拜天地，然后深深吸入那清冽的烟气，试图平复心绪。
“是了，是那两缕生机里的恶意杂念在影响我！” 他恍然惊觉，这种影响并非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是潜移默化地扭曲他的思维方式，让他变得偏激、阴暗。
“太可怕了，即便只是两缕，就能让我毫无察觉的变坏。”
大口多吸香味，清醒了许多，拿出手机，陈耀华的直播仍在继续，画面里，“死者”的“父母”哭得撕心裂肺，一遍遍感谢着华哥这位“恩人”，没有让他们的孩子曝尸荒野。
“哪里找的演员？演技真好。” 莫道行胸口堵得发闷，看着这群人踩着自己的“尸体”欺骗大众，收割着流量与打赏，一股无名火在胸腔里灼烧，混合着刚才吸收的负面杂念，让他几乎想要立刻冲出去揭穿这一切。
也许是为了加戏，其中一个“演员”哭着请求：“华哥，你们……你们能不能帮我把孩子的遗物送回来？”
陈耀华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这临场发挥简直完美，后续的剧本这不就来了吗？
他决定做得更“真实”一些——找到真正死者莫道行租住的地方。他看过身份证，天南州一个落后村镇的人，根据对方的活动区域，穿着，能大概计算出对方的租住区域。
利用网络技术，很快便锁定了地点。
“我靠，这家伙不会真找到这里来吧？” 莫道行有些慌了。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没死，后果不堪设想。
这间阴凉、便宜、适合“养尸”……不，是适合“养生”的小黑屋，可是他眼下唯一的容身之所。
第二天，莫道行是被门外嘈杂的人声吵醒的。
老旧的出租屋几乎毫无隔音可言，他清晰地听到了陈耀华直播的声音，声称已经联系到了“房东”。
门锁传来轻微的响动，随后被打开了。刺眼的光线和一群人影涌入昏暗的房间。
莫道行心中警铃大作，但强作镇定地打开了灯。
场面一度陷入诡异的寂静。他快速扫视人群，没有看到真正的房东——这群人，居然找了冒牌货，还用技术开了锁！
“必须稳住他们！” 电光火石间，莫道行脸上堆满了惊喜，仿佛看到了偶像：“啊！你是华哥！我看了你的直播，你真是个大好人！”
冒牌房东显然经验不足，愣头愣脑地质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死者的遗物呢？”
“机会！” 莫道行立刻接话，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与热心：“房东，我昨晚刚搬进来的呀！您不是说这屋之前的人没了，一个月50块租给我，遗物第二天会有人来清理吗？都在这儿呢！”
他指着墙角那包早就想扔掉的被子和行李垃圾。
陈耀华觉得不太对，但正在直播，不想节外生枝，顺势接过话头，对着直播镜头悲天悯人地说道：“各位家人，死者的遗物我们已经拿到了，这就给他父母送过去，让他们有个念想……”
一行人带着那包“遗物”离开了。走在最后的一个面容消瘦的男人，回头深深看了莫道行几眼，眼神里带着探究。
走到路边，那男人犹豫着对陈耀华说：“华哥，我怎么感觉……刚才那个人，有点眼熟？”
陈耀华不以为意，早就把刚刚的不对感忽略：“眼熟正常，长得帅点的都容易让人有印象，别多想。”
“……好吧。”男人没再坚持，但心里却埋下了疑虑，“不行，得去垃圾场确认一下，” 他找了个借口离开队伍，又折返回了出租屋。
莫道行刚准备继续躺尸，真正意义上的躺尸，听到再次响起的敲门声，心头一紧。“又来了……是认出我了吗？
现在动手的话，会损坏尸体的……”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表情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刚才那个眼神探究的消瘦男人——张二楼。
“你是不是叫莫道行？”张二楼的眼睛像钩子一样，死死盯着他。
莫道行一脸迷茫，赶紧解释，“啊？我叫林孟尧！是孟子的孟，尧帝的尧！很霸气的名字。”
他顿了顿，反客为主地问道，“……是跟你认识的某个人长得很像吗？”
张二楼没有回答，反而抽了抽鼻子，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你多久没洗澡了？都臭了。”
说完，还用力扇扇空气，像是怕沾染上臭味，转身快步离开。
“臭……？”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莫道行感觉天都塌了，死了之后，生怕自己腐烂发臭，可是张二楼说了什么？“他说我臭！我居然已经臭了？我已经开始腐烂了吗？”
他猛地关紧门窗，手忙脚乱地脱掉所有衣服，开灯，借着光线，发疯似的检查自己的身体。
皮肤看起来似乎还算完好，是有些青黑但那股若有若无的、源自身体深处的腐败气息，却无法欺骗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看起来没事，却已经臭了？” 他感到一阵阵反胃和眩晕，那是精神上无法接受自己躯体正在变质所带来的强烈冲击。
“系统！怎么回事！我都臭了！这样我还怎么出门见人！”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带着绝望。
【那就不要出门。】系统的回应冷静到近乎残酷，【你是尸体，腐烂发臭很正常，没发现你已经一天没有排尿了吗？是不是也没有饥饿感？
现在的你，不能进食，否则会加快身体腐烂，只能修炼吸收的生机，才是你维系的根本。
想进食，也只能闻嗅的方式摄入气味能量。】
“可是……臭了啊……” 莫道行颓然坐倒在地，手指深深插入头发。
【别乱挠身体，它已经腐烂，会被抠下来的】见宿主动作有些大，系统好心提醒。
莫道行动作一顿，躺回床上。
要烂掉了！他点燃九根供香，希望通过香味掩盖自己身腐烂气息，重要的是别让臭味飘出去，引起其他住客不满，报警的话，会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