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二十名新人准时到来，带着些许忐忑与新奇，跟着梁发等人回到了黑云寨。梁发早已命人腾挪出几间宽敞、干净的营房，作为他们的住所。虽是通铺，却也整洁。
安顿好住处，梁发将所有人召集到校场，包括那二十名新人、原本留下负责杂役的几名老实话事者，以及高根明、施戴子等华山弟子。柳如烟等五名女子则远远站在廊下观望。
梁发立于众人之前，身形挺拔，目光锐利，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即日起，黑云寨规矩立下！每日卯时起床，洗漱用餐后，于此校场集合，习练两个时辰的武艺，强身健体，亦为自保。由我或高、施两位师兄教导。”
他顿了顿，继续道：“白日，各有分工，修缮屋舍、清理场地、熟悉周边环境。夜晚，需轮班值夜，两人一组，巡视寨墙内外，确保安全，遇有异常，立刻示警！此乃重中之重，不得懈怠！”
他又宣布了作息、用餐等具体规章，条理清晰，赏罚分明。众人见这位新任主事者年纪虽轻，但行事果决，规矩严明，皆肃然听命，不敢有违。
至于柳如烟等五名女子，以及原本寨中负责炊事、浆洗的几名帮闲，梁发则安排她们继续负责众人的伙食与衣物清洗等内务。柳如烟低眉顺目地应下，带着其他女子默默去了厨房方向。
日子便在这样规律而紧张的节奏中过去数日。寨中风气为之一新，往日懒散喧闹的景象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清晨校场上的呼喝声、白日里的劳作声和夜晚规律的巡更梆子声。
这一日，众人正在校场上练习梁发传授的一套最基础的拳脚功夫，活动筋骨。柳如烟却带着一个少年，怯生生地来到梁发面前。
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身形瘦削，但骨骼匀称，尤其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炯炯有神，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梁……梁公子，”柳如烟微微福了一礼，声音轻柔，带着恳求，“这是舍弟，名叫柳青山。家中……已无他人，他自幼便跟着我漂泊。听闻寨中如今由华山派管辖，教授武艺，他心中向往不已。妾身斗胆，恳请公子允许他一同习练，不求能有多大成就，只盼能强身健体，将来……也能有份安身立命的本事，不至被人随意欺凌。”说着，她眼圈微红，神情楚楚可怜。
梁发目光落在柳青山身上，仔细打量。只见这少年虽衣衫旧陋，但站姿自然，眼神清澈而专注，听到姐姐的话，更是挺直了腰杆，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渴望。梁发暗自运起一丝洞察的气机，感觉这少年根骨似乎不错，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他沉吟片刻。直接传授华山派武功是决计不可的，门规森严，岳不群绝不会允许。但他心中自有计较。这黑云寨要发展，不能只靠他们几个华山弟子，也需要培养一些属于自己的、可靠的基层力量。这柳青山身世清白（据柳如烟所言），资质尚可，倒是可以观察培养。
“既然你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又有向武之心，便留下吧。”梁发开口道，“不过，我所授并非华山嫡传，而是些强身健体、防身御敌的基础法门，以及……从前那贼首处得来的一些粗浅功夫。你须得用心学习，遵守寨规，可能做到？”
柳青山闻言，大喜过望，立刻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多谢梁公子！青山一定用心学，绝对听话！”
梁发伸手虚扶：“起来吧。日后便与他们一同起居、训练。”他指了指那二十名青年。
自此，柳青山便加入了每日的操练队伍。梁发果然未曾传授华山武功，而是将从胡猛那里缴获的一套大开大合、注重力量的刀法，拆解出基础招式，又结合了一些江湖上流传甚广的基础内功吐纳法门（远非《混元功》或《九阴真经》可比），教导这些年轻人练习。
柳青山确实天赋不错，悟性也高，无论是练刀还是打坐吐纳，都学得比旁人快上许多，进步显着，让梁发暗暗点头。
看着校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们，梁发的心中却不免思绪飘远。他回想起自己所知的“笑傲江湖”世界，这似乎是一个武学渐趋衰落的“末世”。高手相争，往往更侧重于招式精妙与内力属性（如寒冰真气），对于武学本质的探索，似乎陷入了某种瓶颈。而那堪称此世武功巅峰的《葵花宝典》及其分支《辟邪剑谱》，其核心要义，无非是一个“快”字！极致的速度，配合诡异的身法，便能产生压倒性的优势。
“快……究竟能有多快？”梁发暗自思忖，“《葵花宝典》号称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那我所修的《九阴真经》中的‘螺旋九影’呢？练到高深之处，身化九影，如鬼如魅，其速又当如何？这两者，孰强孰弱？”
他知道，《九阴真经》乃是黄裳集道家武学之大成者，包罗万象，博大精深，绝不仅仅是快而已。但其在“速度”这一项上，与专精于此的《葵花宝典》相比，究竟孰优孰劣，他一时也难以断定。这更坚定了他要加紧修炼“螺旋九影”的决心。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多一分速度，便多一分生机，多一分胜算。
正当他沉浸于武学思考时，一阵淡淡的食物香气传来。柳如烟端着一个木质食盘，上面放着几样清淡小菜和一碗米饭，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
“梁公子，该用晚饭了。”她轻声说道，将食盘放在旁边的石桌上。
梁发收敛思绪，道了声谢，开始用餐。柳如烟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垂手静立一旁，姿态恭敬。
梁发吃得很快，心思却还在之前的武学思考上，不自觉地又微微蹙起了眉头。
柳如烟见他用完，默默上前收拾碗筷，见他一副思虑过度的模样，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端着食盘，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没有出言打扰。
夜色渐深，梁发在自己简单收拾出的房间内，就着油灯翻阅着《混元功》的秘籍，进一步揣摩其中由外而内、混元一体的奥义。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进来。”
门被推开，柳如烟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脚水走了进来。她低着头，走到梁发身前，便要蹲下身去。
梁发吓了一跳，连忙拦住：“柳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使不得！快快请起！”
柳如烟却执意不肯起身，仰起脸，眼中已噙满了泪水，在灯光下显得尤为楚楚动人：“梁公子，您是我们姐弟的救命恩人，又肯收留青山，教他本事。如烟一个弱质女流，无依无靠，除了做些浆洗缝补、端茶送水的微末小事，不知该如何报答。只求公子允我在身边伺候，端水叠被，铺床暖……暖脚，只求能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免受颠沛流离、任人欺凌之苦。”她声音哽咽，带着绝望中的一丝哀求，“公子您英气勃发，行事正义，是如烟见过最好的人。我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愿能做公子身边的一个丫鬟，求得庇护，便心满意足了。”
看着她梨花带雨、卑微恳求的模样，再想到她姐弟二人可能的凄惨遭遇，梁发心中也不禁一软。他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在这乱世，一个无依无靠的貌美女子，命运往往极为悲惨。她寻求强者庇护，乃是生存的本能。
他沉默了片刻，房间内只剩下柳如烟低低的啜泣声和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良久，梁发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缓和了许多：“柳姑娘，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只是我乃修道习武之人，不惯人如此伺候。你与你弟弟既留在寨中，便安心住下，只要遵守规矩，我自会护你们周全。这些琐事，日后不必再做了。”
他没有明确接受“丫鬟”的身份，但也没有强硬拒绝，只是划下了一条界限，并再次承诺了庇护。
柳如烟抬起泪眼，见梁发语气虽淡，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坚定，知道这已是眼下最好的结果。她再次叩首：“多谢公子！如烟知道了。”这才起身，端着那盆已然微凉的水，默默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梁发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摇了摇头，将纷杂的思绪抛开。梁发盘坐于床榻，周身气息如潮汐般规律起伏。《混元功》的心法口诀在心间流转，内力自丹田而起，沿经脉运行，周而复始。这混元功共有三重境界记载：第一重“混元初成”，内息凝聚，如溪流汇潭，扎实根基；第二重“混元如意”，内力运转圆融无碍，刚柔并济，收发由心；第三重“混元一体”，则传闻内力与肉身精神高度统一，混元一气，生生不息。
梁发凭借《易筋锻骨篇》改善的资质与日夜苦修，早已稳固在第一重巅峰。丹田气海内的混元内力已颇为浑厚，精纯凝练，远超同辈。然而，那第二重“混元如意”的境界，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无论他如何催动内力冲击，总感觉差了最后一丝火候，内力运转间，仍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无法达到心法所述“意动气随，圆转如意”的境地。
他眉头微蹙，缓缓收功，吐出一口浊气。窗外月华如水，映照着他沉静而略带思索的面容。他知道，武功突破，有时并非全靠苦修，更需要机缘与对功法更深层次的理解。这第二重境界，或许需要某种契机，或者是对“混元”二字真意的进一步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