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前殿广场比昨日更显拥挤。弟子们列队肃立，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频频瞥向入口。
人群最前方，两道身影尤为醒目。左侧是身着紫金道袍、不怒自威的青云宗主玄真。右侧则是一位身着月白丹袍、腰悬紫金葫芦的老者，面容清癯，下颌微扬——正是修真界地位尊崇的丹盟盟主，墨尘子。
“玄真宗主，贵宗这位小师叔，排场倒是不小。”墨尘子捻着胡须，语气带着若有似无的讥诮，“老夫远道而来，他竟让我们在此干等？”
玄真赔着笑：“墨盟主海涵，我这小师弟……性子散漫，常年避居后山，不通俗务，稍后我定让他亲自赔罪。”他心下忐忑，昨日小师叔展露的实力虽令人振奋，但这般怠慢丹盟盟主，怕是……
正忧心间，人群忽然一阵低呼。
“来了！”
但见山道尽头，一道白衣身影悠然踱来。晨光熹微，落在他流淌着暗金的黑发上，仿佛镀了一层碎金。 他步履闲适，冰蓝色的眸子懒懒扫过全场，如同君王巡视自己的领地，所过之处，弟子们无不屏息垂首。
“小师叔。”玄真赶忙上前，姿态放得极低。
墨尘子审视着尘奕，眉头越皱越紧。这气色红润、灵力内蕴的模样，哪有一丝病气？尤其是那股似有若无、却让他金丹都为之轻颤的威压……
“你便是青云宗那位小师叔？”墨尘子开口，带着丹盟盟主惯有的矜持。
尘奕恍若未闻，径直从他身侧走过，旁若无人地在前殿最高一级台阶上坐下，这才慵懒地掀起眼皮：“有事？”
墨尘子脸色霎时阴沉如水。
他身为丹盟盟主，走到何处不是众星捧月？这黄口小儿竟敢如此轻慢！
“放肆！”墨尘子身后随行的丹盟弟子厉声呵斥，“盟主好心前来为你诊治，你竟敢……”
尘奕眼风都懒得给一个，只淡漠地瞥去一眼。
那弟子如遭雷击，后续的话戛然而止，脸色瞬间惨白，仿佛被无形巨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年轻人，火气未免太大。”墨尘子强压怒火，摆出高人风范，“老夫听闻你沉疴难愈，特携一枚‘九转还魂丹’前来。此丹能肉白骨，活死人……”
“没病。”尘奕干脆利落地打断，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好得很。”
“你！”墨尘子气得胡须微颤，“你可知这九转还魂丹何等珍贵？多少宗门倾尽所有也难求一颗！”
“哦。”尘奕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颗红彤彤、散发着浓郁酒香的果子，“咔嚓”咬了一口，汁水四溢，“比这个如何？”
那果子灵气氤氲，红光流转，异香瞬间盖过了场中所有药草气味。
墨尘子瞳孔地震，失声惊呼：“千年醉仙果？！ 此等稀世奇珍，你……你竟当零嘴啃了？！”
要知道，一颗醉仙果足以作为元婴宗门镇派之宝，其果肉酿造的醉仙酿更是能助金丹修士破境！这小子居然……居然就这么吃了？！
尘奕挑眉，咽下果肉：“不然？留着生崽？”
墨尘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视若珍宝的九转还魂丹，有点拿不出手了。
玄真见状，赶紧打圆场：“小师叔，墨盟主也是一片好意，您看……”
“用不着。”尘奕吐出果核，随手一弹，果核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没事我回去补觉了。”
“站住！”墨尘子彻底破防，“你真当老夫愿意来此？若非玄真宗主再三恳求，你以为我会管你死活？！”
他猛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几乎是砸向尘奕脚边：“九转还魂丹在此！你且服下！若无效，老夫立刻就走，绝无二话！”
玉瓶滚落，瓶塞松动，一颗金光灿灿、药香凝如实质的丹药滚出，浓郁灵气瞬间弥漫整个广场。
弟子们看得眼睛发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这可是能救命的顶级灵丹啊！
尘奕低头，用鞋尖随意拨弄了一下那颗丹药，又抬眸看了看气得脸色铁青的墨尘子，忽然笑了。
那笑容极浅，冰蓝色的眸底却掠过一丝恶劣的戏谑。他弯腰，用两根手指拈起那枚丹药，放在眼前故作打量。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指尖微一用力。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捏碎一颗熟透浆果般的声响。
那颗坚硬无比、号称能承受金丹修士全力一击的九转还魂丹，竟被他像捏碎一块土疙瘩般，轻而易举地捏成了一撮金粉。
金粉从他指尖簌簌飘落，被山风一卷，消散得无影无踪。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石化了，包括玄真和墨尘子。
九转还魂丹……被……被捏碎了？！
墨尘子的脸先白后红，最后涨成猪肝色，手指颤抖地指着尘奕：“你……你竟敢毁我灵丹！！”
“垃圾而已。”尘奕拍了拍手，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留着占地方。”
“垃圾？！”墨尘子浑身灵力都不稳了，声音尖利，“你可知炼制此丹耗费了多少天材地宝？！多少心血？！你竟说它是垃圾？！”
“不然？”尘奕挑眉，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
一股浩瀚如渊、磅礴如海的无形气势轰然扩散！墨尘子只觉得仿佛整片天穹都压了下来，双腿一软，差点当场跪倒，后面所有的话都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他惊骇欲绝地瞪着尘奕，灵魂都在战栗！
这气息……远胜化神！ 这青云宗的小师叔，根本是个隐藏极深的绝世老怪！
“你……你究竟是何人？！”墨尘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尘奕懒得回答，只用那双冰漠的眸子看着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字字如刀：“丹药是救人之物，非炫耀之资。你炼的这玩意儿，灵气虚浮似泡沫，杂质暗藏如毒瘤，短期或能压制症状，长久必损道基——此等害人之物，留之何用？”
墨尘子脸色唰地惨白。对方竟一眼看穿了他丹药最大的缺陷！为了追求成丹速度和卖相，他确实在最后融合时取了巧，导致丹毒未清……
“你……你懂什么炼丹！”墨尘子色厉内荏，“丹道博大精深，岂容你信口雌黄！”
“哦？”尘奕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尾泪痣红得妖异，“那你可知，你凝丹收官时，地心火弱了三息，导致‘离魂草’药性未完全中和，反生燥毒？”
墨尘子如遭五雷轰顶，猛地后退一步，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那三息火候的缺失，是他炼丹时最大的失误与秘密，除了他自己，绝无第二人知晓！这小子……他怎么会……
“你……你也通丹道？！”墨尘子声音干涩。
“略懂。”尘奕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吃了什么，“比你，强一点。”
轻飘飘五个字，比万钧雷霆更重，狠狠砸在墨尘子心头。
墨尘子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在对方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和深不可测的修为面前，他所有的高傲与底气，都碎成了齑粉。
“墨盟主，”玄真适时上前，语气复杂，“小师叔他……心直口快，您莫要见怪。”
墨尘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看向尘奕，眼神里已没了倨傲，只剩下敬畏与苦涩。
“是老夫……坐井观天，贻笑大方了。”他艰难地抱了抱拳，“告辞。”
说完，近乎仓皇地带着同样面如土色的弟子，灰溜溜地快步离去，背影狼狈不堪。
待他们走远，广场上压抑的寂静终于被打破，爆发出阵阵难以抑制的低声哄笑与议论。
“我的天！小师叔直接把丹盟盟主的丹药捏碎了！”
“还当面指出了他炼丹的失误！太狠了！”
“墨盟主那脸色，哈哈哈，笑死我了！”
“小师叔连炼丹都懂？！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弟子们兴奋得满脸通红，看向尘奕的目光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玄真看着尘奕，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与自豪。有小师叔在，何愁宗门不兴？
“小师叔，您方才真是……”玄真刚想奉承两句。
“吵。”尘奕站起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没事别来烦我。”
言罢，转身便走，留给众人一个潇洒不羁的背影。
弟子们望着他离去，非但不觉无礼，反而觉得理所应当——强者，自有任性的资本。
玄真望着那消失在山道尽头的背影，无奈又欣慰地摇了摇头。
这位小师叔，真是个……妙人。
尘奕刚行至竹林畔，便见那个名唤云逍的少年揣着个油纸包，蹲在路边的石头上，一见他来，立刻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跳起，双手将油纸包奉上。
“小、小师叔……我、我新烤了灵米糕……”少年低着头，耳根微红，“刚才看您……没吃多少东西……”
尘奕目光掠过他被炭火熏得微黑的手指，又落在那个散发着温热与甜香的油纸包上，没接，只淡淡问道：“名字。”
少年怔了怔，忙道：“弟、弟子云逍。”
“云逍。”尘奕重复了一遍，这才伸手接过米糕，咬了一口。米糕软糯，带着灵谷特有的清甜，温度恰到好处。
“嗯，尚可。”
得到这简短的评价，云逍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尘奕没再多言，一边吃着米糕，一边优哉游哉地踱步返回后山。阳光穿过摇曳的竹叶，在他黑金色的发丝间投下斑驳跳跃的光斑。
他忽然觉得，这青云宗，似乎也并非全然无趣。
至少，有个手艺不错、眼神干净的小家伙，比前殿那些心思各异的老家伙们，瞧着顺眼多了。
---
（脑海内，系统的吐槽虽迟但到）
“啧啧，宿主，欺负老人家很有成就感吗？还顺带拐骗纯情少年给你当专属厨子？”
“怎么？嫉妒了？有本事你也变块糕点出来？”
“……本系统是至高无上的摆烂无敌系统，不是你的糕点铺子！”
“那要你何用？”
“……宿主，做人要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