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这样。”林谈肯定了松鼠的分析，他从口袋中取出那张白石老人留下的奇特名片，温润的玉石白材质，云雾缭绕的卧石图案，底部一个小小的“微笑”符号。他摩挲着名片冰凉的质感，眼神复杂。“那位白石老人的态度……很矛盾，既有领袖的魄力和担当，也有对组织失控的无奈和沧桑感。他说的合作……真假掺半，但千岩老人的威胁，绝对是真的。”
他收起名片，身体向后靠了靠，仿佛沉重的疲惫感再次袭来：“现在的情报是：万神之恩的幕前李振喜已废，但核心幕后操控者未明。地宫‘百鬼’分裂，白石一派主动现身警告并提供敌情，其目的待观察，但千岩派势力已成心腹大患！昆仑不再是天门与鬼众道的擂台，现在……至少又多了一群疯了的‘百鬼’，而且是最能搞破坏的那一批！”
老九也睁开了眼睛，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长安城郊景象，远方的城市轮廓在初春的薄雾中若隐若现。他沙哑地总结了一句，语气沉重得如同背负了一座山：“树欲静……风不止。怕是要……群魔乱舞了。”
回到长安的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熟悉的尘土味和隐约的汽车尾气，却再也无法带给林谈丝毫安宁。他将韩国之行的经历：圣父李振喜的傀儡替身、万神之恩庞大的敛财网络和科技实验的野心、白石老人突兀的现身与地宫分裂的警告……事无巨细地向421部队的赵东海做了汇报。电话那头，赵东海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压城的铅云，只回了一句：“知道了，有情况再通知你。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这近乎敷衍的回应，让林谈心头那根名为“不安”的弦绷得更紧。
更令人脊背发凉的是，正如白石老人在飞机上所言，韩国的新闻界风平浪静。那个被扒光绑在广场雕像上的、真正的李振喜，仿佛从未存在过。没有绑架案的喧嚣，没有邪教领袖沦为笑柄的头条，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这无声的湮灭，比任何铺天盖地的报道都更具压迫感，无声地宣告着操控这一切的力量，其触手之深，能量之大，远超他们的想象。
“真干净啊，” 老九坐在林谈新租公寓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窗外是长安城昏黄的暮色，霓虹初上，却照不进这间弥漫着沉重气氛的小屋。“像是有人拿着橡皮擦，把那晚发生的一切，连同那个姓李的混混，都从纸上抹掉了。连个印子都没留。” 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洞悉世事的寒意。
斧子靠在门边，抱着胳膊，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抹得这么干净，是万神之恩自己的本事，还是……‘上面’有人不想这事见光？” 他口中的“上面”，指向不言自明。
松鼠则显得更焦躁些，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那个白石老头说的话能信吗？地宫分裂？百鬼各行其是？还有那个什么千岩老人一派……听起来就麻烦透顶！这潭水怎么越搅越浑了！”
林谈没说话，只是站在窗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像一条条发光的河。混乱，是的，混乱得令人窒息。天门、鬼众道、万神之恩、分裂的地宫、态度暧昧的421部队……还有那沉眠于群星之外、被称作“腐根”的恐怖存在。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巨大漩涡的石子，身不由己，只能被裹挟着沉向未知的深渊。曲哲痛苦扭曲的面容，那半张脸上流下的树脂泪，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
就在这时，门缝下方传来极轻微的“嚓”的一声。声音细微，但在高度紧张的四人耳中，不啻惊雷。斧子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到门边，猛地拉开房门。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老旧声控灯昏黄的光线。他低头，只见一个普通的、没有任何标记的牛皮纸信封，静静地躺在门口的水泥地上。
斧子警惕地弯腰捡起，没有立刻拿进来，而是先快速检查了信封内外。没有异味，没有可疑粉末，也没有感应到任何能量波动。他这才将信封递给林谈。
信封里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质地粗糙的再生纸。展开，上面没有任何称呼和落款，只用打印机打着一行冰冷而诡异的字迹：“序列：7, 14, 21, 28, ? … 坐标：北纬31°12，东经121°30。静候求知者。遗忘是唯一的仁慈。”
林谈的目光瞬间凝固在纸页上。前四个数字：7、14、21、28……规律清晰得刺眼：公差为7的等差数列。下一个数字无疑是35。这简单的数学游戏，像是对他理性思维的嘲讽。
但后面的经纬度坐标……他几乎是本能地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地图定位瞬间跳转，沪上市，青浦区边缘，一个标记着“沪上明心精神康复中心”的地点。
“精神病院？” 斧子凑过来看了一眼屏幕，浓眉挑起，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警惕，“这算什么？邀请函？还是陷阱的坐标？”
“求知者……遗忘是唯一的仁慈……” 松鼠喃喃重复着信末的话，脸色有些发白，“听着就让人浑身不舒服。这口气，像是知道我们一定会去，还提前‘好心’警告我们别去？”
老九从林谈手中拿过那张纸，布满老茧的手指摩挲着粗糙的纸面，眼神锐利如鹰隼。“公差7的序列，指向35。沪上明心……” 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在记忆的尘埃里翻找着什么。“有点耳熟。很多年前，好像听说过一点风言风语，说那地方收治过一些接触过‘不该接触’东西后彻底疯掉的人。官方说法是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但圈子里私下传的，可没这么简单。”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林谈：“你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