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濂盯着纸上的三轮流程,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大人,笔试面试都好说,可这实战考核……到底是何意?”
林昭放下笔,嘴角勾起一抹笑。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
“这一关,专门用来筛出那些心怀不轨的。”
许之一眼睛一亮,算盘珠子拨得啪啪响。
“大人,笔试题目我来出!保证能难倒那些滥竽充数的!”
林昭点头。
“账房司的题目要刁钻,但不能偏离实用。记住,我们要的是能干活的,不是书呆子。”
许之一拍着胸脯保证。
“大人放心,我出的题目,保准让那些只会摇头晃脑的废物原形毕露!”
秦铮靠在门框上,手按刀柄。
“武备司的考核,我来负责?”
林昭摇头。
“你负责的是最后一关。第一轮武备司的考核,交给京营参将李从文。”
宋濂愣了一下。
“李参将?”
林昭笑了。
“他欠我们人情,正好还上。而且,他也是行伍出身,懂怎么挑能打的人。”
秦铮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林昭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
“五日后,招募正式开始。”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三人。
“这一次,咱们要让全京城都看看,都水司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
五日后。
辰时刚过,都水司门前已经挤满了人。
从衙门口往外看,黑压压的脑袋挤成一片,足有三百余人。
有衣衫褴褛的穷书生,手里攥着干硬的窝窝头,眼睛里闪着希望的光。
有锦衣华服的官宦子弟,身边跟着小厮,脸上带着几分倨傲。
也有满脸横肉的江湖莽汉,腰挎短刀,站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宋濂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名册,嗓子都快喊哑了。
“都排好队!一个个来!”
“别挤!挤什么挤!”
人群里有人叫骂,有人推搡,场面乱得像菜市场。
林昭站在二楼,透过窗棂往下看。
他没说话,只是启动了“鉴微”。
目光所及之处,每个人的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那个穿青衫的书生,左手食指和中指有墨迹,指甲缝里也有,显然是常年握笔的人。
他的眼神专注,盯着都水司的牌匾,嘴唇微微颤抖。
是紧张,也是期待。
林昭在心里给他打了个标记。
这人,有真本事。
那个腰挎短刀的汉子,走路虎虎生风,步伐稳健,每一步都踩得扎实。
他的右手搭在刀柄上,但手指是放松的,不是时刻准备拔刀的姿态。
这是习惯,不是敌意。
林昭又给他打了个标记。
这人,是个练家子。
至于那几个油头粉面的纨绔子弟,林昭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衣服上的绸缎是新的,鞋子也是新的,连腰间的玉佩都闪着刺眼的光。
可眼神是飘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这种人,来都水司就是混日子的。
林昭转过身,看着站在身后的宋濂。
“那个穿青衫、左手有墨迹的书生,重点关注。”
宋濂赶紧在本子上记下来。
“那个腰挎短刀、走路虎虎生风的汉子,也记下来。”
宋濂又记了一笔。
“至于那几个油头粉面、一看就是纨绔子弟的……”
林昭顿了顿,声音冷了下去。
“直接刷掉。”
宋濂抬起头,有些犹豫。
“大人,这……会不会得罪人?”
林昭笑了。
“得罪人?”
他走到桌边,端起茶盏。
“咱们都水司,从一开始就是得罪人的地方。多几个,少几个,有什么区别?”
宋濂不再说话,低头继续记录。
……
笔试开始。
考场设在都水司临时租的空宅院,院子不大,但足够容纳三百人。
三百人分四批进行,每批七十五人,限时两个时辰。
试卷由许之一亲自出题,厚厚一沓,足有十几页。
第一批考生进场的时候,不少人拿到试卷就傻眼了。
账房司的题目,写在第一页。
“某河段修堤,需石料三万担,木料五千根,民夫八百人,工期三月,预算十万两。但实际只拨五万两。问:如何在不降低质量的前提下完成工程?要求列出详细预算、人员分配、材料采购方案,并说明可能遇到的风险及应对措施。”
题目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答案需包含完整账目表,精确到每一文钱。”
考场里瞬间炸了锅。
“这……这怎么答?”
“五万两修十万两的工程?这不是开玩笑吗?”
“还要精确到每一文钱?这是要我的命啊!”
有人当场就想弃考,但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角落里,那个穿青衫的书生,孙铁算,拿到试卷后,眼睛亮了。
他没有慌,反而握紧了笔。
这题难。
但不是没法解。
他在纸上飞快地写下几行字。
“石料三万担,市价每担五十文,共需一千五百两。但若直接从矿山采购,可压至每担三十文,共需九百两。”
“木料五千根,市价每根二百文,共需一千两。但若与木商签长期合约,可压至每根一百五十文,共需七百五十两。”
“民夫八百人,日薪二十文,工期三月共需四千八百两。但若改为按件计酬,每人每日可节省五文,共可节省一千二百两。”
他写得飞快,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两个时辰后,孙铁算是第一个交卷的人。
他站起身,把试卷递给监考的许之一,转身走出考场。
许之一接过试卷,扫了一眼,眼睛瞬间瞪大了。
这字迹工整,账目清晰,每一笔都算得明明白白。
更重要的是,这人不仅算出了如何用五万两完成工程,还列出了三种不同的方案,每种方案的风险和应对措施都写得清清楚楚。
许之一赶紧把试卷拿给林昭。
林昭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人,留下。”
……
与此同时,律法司的考场里,气氛同样紧张。
题目写在第一页。
“某县漕运码头,粮食短缺三千石。县令怀疑押运官贪污,但押运官称粮食在运输途中被水淹,有账本为证。问:如何判断押运官是否有罪?需列出调查步骤、证据链条,并给出最终判决。”
这题一出,考场里一片哀嚎。
“这……这怎么判?”
“账本都有了,还能怎么查?”
“这不是为难人吗?”
但也有人眼睛一亮。
一个穿灰布长衫的中年汉子,叫张全,原本是县衙的刀笔吏,因为得罪了县令,被赶了出来。
他拿到试卷后,眉头皱了一下,随即提笔开始写。
“第一步,核查账本。账本虽有,但需核对笔迹、印章、纸张,判断是否为伪造。”
“第二步,调查运输路线。若粮食真被水淹,必有痕迹。需查看河道水位记录、沿途驿站报告,核实是否有水患发生。”
“第三步,询问押运兵丁。兵丁若受贿,必有破绽。需单独询问,交叉核对口供。”
“第四步,检查粮仓。若粮食被水淹,粮仓必有水渍。需查看粮仓地面、墙壁,判断是否有水淹痕迹。”
他写得很快,思路清晰。
两个时辰后,张全也是第一批交卷的人。
宋濂接过试卷,看了一眼,又是一惊。
这人不仅列出了调查步骤,还把每一步可能遇到的问题都写了出来,甚至连如何应对都想好了。
宋濂赶紧把试卷拿给林昭。
林昭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这人,也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