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的天际仍被滚滚浓烟裹挟,铅灰色的烟柱拧着劲往上窜,将澄澈的天幕染得一片昏沉,仿佛连日光都被这股肃杀之气吞噬。硝烟尚未散尽,带着焦糊的草木味与铁器灼烧的腥气在峡谷间弥漫,战败的噩耗如同惊雷般炸响,无情击碎了敌军主力营地的虚假安宁。
“八嘎!”
中军帐内,山本野狼的咆哮声震得帐顶帆布簌簌发抖,他猛地踹翻身前的矮桌,盛满军粮的陶碗与绘制精密的地图四散飞溅,碗碟碎裂的脆响在帐内回荡。那柄饮过无数鲜血的军刀被他死死攥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刀刃划破空气的锐啸声中,旁边的木柱已被劈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五十余人!十车补给!竟被一群乡野之辈全灭?!”他猩红的双眼死死锁住前来汇报的士兵,刀疤脸因暴怒而扭曲变形,“说!那些人究竟从何而来?为何会突然伏击?”
士兵早已吓得浑身瘫软,双膝重重砸在地上,额头不停磕着地面,咚咚作响的声音里满是哭腔:“小…小队长带着队伍进入黑风口后,崖壁突然滚落巨石,紧接着便是漫天火矢,峡谷瞬间被封死!那些人从崖上俯冲而下,兄弟们根本来不及列阵反抗,随军的火药桶被巨石撞爆,队伍顷刻间便乱作一团…属下拼死才从尸山火海中逃出来报信…”
“废物!一群废物!”松井次郎独眼圆睁,一脚将那士兵踹翻在地,靴底碾过对方的手背,“补给队全军覆没,粮草与火药尽失,明日的进攻计划该如何推进?没有粮草,士兵们空腹怎能打仗?没有火药,攻城的火炮不过是一堆废铁!”他焦躁地在帐内来回踱步,独眼扫过墙上的进攻部署图,语气中满是难以掩饰的不安,“那些人既然敢伏击补给队,想必早已摸清我军部署,这仗还怎么打?”
山本野狼深吸一口气,胸腔中翻腾的怒火强行压下,眼神却愈发阴狠如狼:“传我命令!即刻加固营地防御,巡逻队增至三倍,严查营中所有可疑人员,尤其是那些抓来的劳工!”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面碎裂,“另外,派两队精锐连夜搜查黑风口周边十里范围,务必揪出那些人的踪迹,我要将他们挫骨扬灰,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命令一经下达,整个敌军营地瞬间陷入一片紧绷的氛围。巡逻士兵手持长枪,火把的光芒照亮了营地的每一个角落,火焰在夜风中跳跃,将士兵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他们对劳工居住的棚屋进行地毯式搜查,粗糙的手掌翻查着每一处角落,稍有反抗便拳打脚踢,营地内的哀嚎声与呵斥声交织在一起,在夜空中久久回荡。小石头缩在马厩的稻草堆里,双眼紧闭假装熟睡,耳朵却紧紧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动静,心脏像擂鼓般怦怦直跳。他清楚,山本野狼已然起了疑心,接下来的潜伏之路只会愈发艰难,而与李伯接头传递情报的任务,更是凶险万分。
深夜,月黑风高,天幕如墨染般不见星辰。营地内的火把渐渐稀疏,只有巡逻队的脚步声偶尔从马厩外传来,沉重的步伐踩在地面上,带着压抑的节奏。小石头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溜出马厩。他早已与李伯约定,若伏击成功,三日后深夜在营地外的破庙接头。如今情报紧急,他必须尽快将敌军调整后的部署传递出去——山本野狼已推迟进攻时间,计划先清剿周边的反抗力量,再集中兵力攻打南部村寨。
他贴着营地的土墙挪动,身形隐在阴影之中,如同与夜色融为一体。土墙外是一片茂密的黑松林,枝叶交错如网,只要穿过这片松林,便能抵达破庙。可就在他双手搭上墙头,即将翻跃而出时,一道火把的光芒突然扫了过来,巡逻士兵的大喝声划破夜空:“谁在那里?站住不许动!”
小石头心中一惊,立刻俯身趴在墙根下,屏住呼吸不敢出声。他瞥见两名巡逻士兵正朝着墙根走来,火把的光芒越来越近,连士兵铠甲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情急之下,他看到旁边有一个干涸的土坑,立刻滚了进去,伸手扯过旁边的枯草,将自己严严实实地掩盖起来,只留一丝缝隙观察动静。
士兵的脚步声在土坑旁停下,其中一人抬脚踢了踢地上的枯草,粗声说道:“刚才好像看到有影子动了,莫不是野兔子吧?”
“管它是什么,这里戒备如此森严,哪有人敢闯进来。”另一人不耐烦地说道,“咱们赶紧巡逻完这一圈,要是被长官发现偷懒,又要挨鞭子了。”
两人说着,便转身离去,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小石头这才松了口气,从土坑中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不敢有丝毫耽搁,手脚麻利地翻出围墙,如同敏捷的猿猴般钻进了茂密的黑松林。
松林里漆黑一片,月光被浓密的枝叶遮挡,只能透过缝隙洒下零星的光斑。树枝交错缠绕,刮得他脸颊生疼,衣衫也被划破了好几处。他凭着记忆在林中快速穿行,耳边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自己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心脏狂跳的声音。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用日语大喊:“站住!别跑!”
小石头回头一看,只见三名敌军士兵正举着火把追来,火焰的光芒在林间跳跃,照亮了他们狰狞的面容。他心中一紧,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往前奔跑。松林里的路崎岖难行,布满了碎石与树根,他好几次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却依旧咬牙坚持。火把的光芒越来越近,士兵的喊叫声也越来越近,身后的杀气如同实质般逼近,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前方突然闪过一道身影,正是前来接应他的李伯!李伯看到后面追来的敌军,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压低声音对小石头大喊:“快躲起来!”
小石头立刻钻进旁边的灌木丛,枝叶划破了他的手臂,却浑然不觉。李伯则手持一柄磨得锃亮的砍刀,躲在一棵老松树后,屏住呼吸等待时机。当第一名敌军士兵追上来时,李伯猛地从树后冲出,砍刀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劈向那士兵的脖颈。士兵惨叫一声,鲜血喷涌而出,应声倒在地上。后面两名士兵见状,立刻举枪刺向李伯。李伯身手矫健,侧身避开刺来的长枪,手中的砍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刀刃与枪杆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与两名士兵缠斗起来。
小石头躲在灌木丛中,看着李伯与敌军厮杀,心中焦急万分。他知道李伯年事已高,对付两名年轻力壮的士兵已然吃力,额头上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环顾四周,看到旁边有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立刻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石头搬起来,趁着一名士兵转身挥枪的间隙,猛地砸了过去。石头带着风声砸中士兵的后背,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士兵惨叫一声,向前踉跄了几步,手中的长枪也掉落在地。李伯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一刀劈中他的胸膛,士兵当场毙命。
剩下的一名士兵见同伴接连丧命,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逃跑。李伯怎会给他机会,迈开大步追了上去,一刀砍断了他的腿筋。士兵惨叫着摔倒在地,在地上翻滚挣扎,发出痛苦的哀嚎。李伯快步上前,手起刀落,彻底结束了他的性命。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李伯拉起小石头,拍了拍他身上的草屑,快步朝着破庙的方向跑去。
两人一路疾行,终于抵达破庙。这座破庙早已破败不堪,墙体斑驳脱落,屋顶破了好几个大洞,蛛网在墙角结得密密麻麻,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伯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微弱的橘红色光芒照亮了狭小的空间,驱散了些许寒意。“小石头,怎么样?营里情况如何?敌军的部署有什么变化?”李伯急切地问道,语气中难掩担忧。
小石头伸手摸进发髻,取出藏在里面的布条,小心翼翼地递给李伯:“李伯,山本野狼已经推迟了进攻时间,打算先清剿周边的反抗力量,再集中兵力攻打咱们村寨。他还加强了营地戒备,四处严查可疑人员,接下来的潜伏怕是更难了。”
李伯接过布条,借着微弱的光芒仔细看了看,眉头紧紧皱起,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布条边缘:“没想到山本野狼如此狡猾。不过,只要我们提前做好准备,便能从容应对他的进攻。”他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许与欣慰,“你做得很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情报送出来,为村寨立了大功。”
“李伯,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小石头挺直胸膛说道,眼神中带着少年人的坚定,“只是,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山本野狼已经起了疑心,我在营里随时可能被发现。”
李伯沉思片刻,目光望向庙外的夜色,缓缓说道:“你先回去继续潜伏,尽量低调行事,不要引起敌军的注意。我们会在周边布置人手,一旦有情况,会通过烟火给你发信号。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情报固然重要,但你的性命更为宝贵。”
小石头重重点头:“我知道了,李伯。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两人不敢多做停留,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便兵分两路各自离去。小石头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返回敌军营地,一路上避开了多波巡逻队的检查,有惊无险地回到了马厩。他躺在稻草上,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与敌军厮杀的场景,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残酷,但只要能把侵略者赶出家园,守护好乡亲们,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而李伯则带着情报,连夜赶回南部村寨。村寨里的乡亲们早已做好了战斗准备,火把在村寨的各个角落燃起,如同点点星火汇聚成燎原之势。听到敌军的部署变化后,众人立刻围在一起调整防御计划,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坚定的决心。夜色中,村寨的灯火愈发明亮,照亮了反抗者们坚毅的脸庞。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