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政源眉眼含笑，望向丁盼弟的目光轻柔和缓，他的手放在包上，感受着纸钞顶起布料的起伏。
“不留了。”他对魏川凛说道，“等她周末有空了，再约出来玩儿。”
“行，司机在门口等，慢走。”
“感谢魏总招待。”
“欢迎你常来。”
两人一番客气的寒暄过后，魏川凛转身往楼上走，冯政源往门外走，丁盼弟送他上了车，恋恋不舍地看着车子走远，才折返回房间。
洗澡时，她脑子里一直回想着跟冯政源的对话。
她承认魏川凛对自己很好，但心里更信任小哥哥。
对自己好这事儿，本来就不靠谱儿，就像天边的彩虹一样，一开始浓烈灿烂，随着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就消散在风中了。
她曾经的父母，每一对父母，在刚开始认识时都对她很好，不打不骂，有饭吃，有床睡。
然而，日子过久了，他们就要讨厌她了，但凡有点活儿干不好，等待她的就是恶毒的咒骂和拳打脚踢。
小哥哥说，魏川凛是因为做错了，对她心有愧疚，所以才对她这么好。
愧疚期一过，他大概也会像她曾经的父母那样吧？把她送到别人家去吧？
她洗好了澡，涂好了香香的身体乳，穿上一套淡绿色的睡衣，清新雅丽。
她看见坐在沙发上招猫逗狗的魏川凛，一想到他将来会像曾经的父母一样抛弃自己，她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他对自己很好，她心怀感恩。另一方面，她还没有做好被他丢弃的心理准备。
从今天起，她就要做好随时被他丢弃的心理准备了，第一步就是不要和他过于亲近。过于亲近的关系，就像皮与肉，分别时就是剥皮割肉般的痛。
此时见到他，她没有了往日的欣喜与期待，脸上的表情很寡淡。
“身体不舒服？”他走过来，抬起手背想探一探她的额头。
她往后一躲，避开了他的触碰，他的手滞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有些尴尬。
他收回略显僵硬的手，耐心依旧不减，“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将自己缩进了柔软的被子里，海藻般的秀发铺散在枕头上，巴掌大的脸上写满了冷漠寡情。
“我今天不想听故事。”她声音闷闷的，秀美的杏仁眼里没有一丝情绪波澜。
魏川凛踱步到床畔，坐在床边，望向她的眼神平静柔和，她面色红润不像生病，但她的神情有些不同往常。
她从前的神情，或是拘谨局促，或是茫然彷徨，或是羞怯腼腆，或是伤心落寞，从没有现在这般冷淡寡情。
“不想听故事可以，但你要说清楚你怎么了？”
她略显粗糙的小手抚摸着玩偶小熊，眼皮抬都不抬，一言不发，心道：有什么好说？是你要丢弃我，又不是我要丢弃你。
他打量着沉默不语的她，“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有不一样的想法或者不舒服的地方要说出来。”
她就跟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一点反应都不给他。
但他是谁啊？他魏川凛还能让场子冷下来？他一个人可以撑起一台戏。
他假装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我感冒了，你的拒绝沟通冷暴力，冷到我了。”
“大夏天你要使出你的冷暴力，家里能省下几万块的制冷费。”
丁盼弟：……
“来，张嘴。”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嘴，“我看看是不是我们家的饭，把你毒成哑巴了？”
丁盼弟：……
“心理上说喜欢冷战的人，内心比较封闭，你信不信我拿意大利炮把你紧闭的心门轰烂？”
丁盼弟：……
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双手插入自己浓密得到头发里，无奈又烦躁。
“我不喜欢冷战，实在不行我们打一架吧，成吗？”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你吵到我睡觉了。”
“我明天要出差，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我们现在说清楚行不行？”他语气近乎哀求。
有矛盾，不过夜，是他的原则。
他起身绕到床的另一侧，和她正对面，她眼皮已经合上了，但听她的呼吸声就知道她没睡着。
“是不是因为冯政源？”他试探道。
小哥哥说过，两人今晚的对话是秘密。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他知道了吗？他以后都不许她和小哥哥一起玩了？
一想到这些，她倏然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盯着他，眼神里带了些憎恶。
魏川凛哪知道他们之间说过什么？他以为她今晚和冯政源相处时间太短，所以才不开心。
“他明天要上班，等他有空了，你随时可以让司机带你去找他玩，也可以邀请他到家里吃饭。”
他没有阻止她和小哥哥见面，她的脸色缓和了些。
魏川凛以为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心里的烦躁平复了一些。
“谁都爱玩，这不是什么张不开口的事儿。”
“你跟他玩不够，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不是控制你自由、限制你交友的变态控制狂。你怕什么呢？”
她眼皮耷拉着，她不怕他，只是有些不喜欢他了。
“我这趟出差，周末才能回来。这几天你要是想出去跟冯政源玩儿，就发消息给我或者跟我爸妈说，到时候安排司机送你出门，行吗？”
他恢复了耐心，温柔的语气似是哄慰。丁盼弟记挂着要带钱出去给冯政源存的事儿，缓缓点了点头。
“现在我们把话说开了，别不开心了，行吗？”
她看了他一眼，乖巧点头。
他立身站在床畔，“那行，晚安。”
“嗯。”她终于给了点回应，魏川凛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他把她房间的灯关掉，轻轻关上房门，三步并作两步爬上了自己的房间。
明天要早起，他睡觉要争分夺秒。
第二天，他和床难舍难分时，丁盼弟已经在上课了。
花西阅今天教的古诗是唐代诗人王维的《鹿柴》，第一句是“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书房的门口敞开着，裹着花香气的风从前花园吹进来，扬起了白色的薄纱窗帘，秋天清晨的风沁凉沁凉的，很舒服。
魏川凛和别人打电话谈事儿的声音，传进了书房，丁盼弟的视线从白板上移向门口。
她低声喃喃道：“门口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话音刚落下，魏川凛就出现在房门口，他穿了一身剪裁合身的浅灰色西装，挂了电话，跨着长腿走到丁盼弟面前。
俯身和她视线平齐，耐心道：“我出差去了，你有什么事儿，记得给我打电话或者找家里任何人都行，知道吗？”
丁盼弟轻轻点了点头，十分乖巧。
他摸了摸柔软的发顶，微笑道：“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嗯。”
魏川凛离开了书房，全程没有给花西阅一个眼神，但她感觉魏总这人和别的霸总不一样。
她对丁盼弟微笑道：“魏总出门还给你报备行程，他对你还挺细心的嘛。”